小兵翻了个白眼,满脸泥泞,不服气道:“谁毛没长全啊!本郡……我可是很厉害的!”
老兵善意地笑了笑,“你们这些小家伙,就是嘴硬,来吧,把鞭子给我,我帮你把马车拖出来,要是耽误了行军的时间,等会儿督军可就要来问罪了。”
“督军……问罪……”小兵突然缩了缩脖子,刚才的不可一世瞬间灭了气焰,擦了擦脸上的泥泞,乖乖将手里的马鞭递给老兵,“那……那就多谢你了。”
“谢什么,等上了战场,咱们可就是生死之交了。”
老兵爽朗地接过小兵手中的马鞭,一抬头却看到了小兵那张擦干净了的脸,居然异常秀丽,娇俏中还带着稚嫩,顿时惊呼道:“他娘的,你还真长得跟个娘们似的!怪好看哩!”
小兵心下一颤,一双鹿眼咕噜乱转,赶忙又弄了些泥泞在脸上,支吾道:“快……快拉马车,不然督军要来问罪了。”
“嘿嘿,交给我,你放心。”老兵又忍不住看了看那张娇俏的脸,麻溜地拉车去了。
他颇有方法,找准了角度,一马鞭下去,那骏马嘶吼一声
,带着满车辎重终于离开了泥泞,“呐,我给你弄出来了,仔细些走,待会可别又陷进去了。”
“咦?人呢?”他刚想把马鞭递回去,却见刚才的小兵已经不见了,无奈地摇摇头,“现在的后生啊,啧……”
长长的队伍在雨中缓缓行进,这一走就又是一两个时辰,所有人全身早就淋透了。
刚才那小兵压低了头盔,小心翼翼地从辎重队伍摸到了最后面的炊事军里,找了个安静的粮草车,恍若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前进。
大雨淋漓,很快便将那张小脸上的泥泞冲刷得干干净净,露出一张活泼明艳的脸。
她哪是什么小兵,分明就是前不久才被选入后宫的小郡主汤静瑶!
从朱正打定主意御驾亲征起,小郡主就暗暗下了决心,无论别人怎么劝阻陛下,无论陛下做什么决定,她都会逆流而上做陛下最忠实的追寻者。
而为了能更加努力地保护陛下,她早早地便计划好了自己要跟随御驾亲上战场!
今日送朱正出征,汤静瑶便混进了大军之中,悄无声息地跟着一道溜了出来。
小郡主压了
压帽檐,尽量低调地避开别人的目光,但自己的眼神却总是忍不住往队伍的最前面看去。
虽然烟雨朦胧根本看不清什么,但她仅凭着想象都知道,队伍的最前方,一定有一道伟岸的身影,带着千军万马,奔赴战场。
那是她心爱的男人,她的祁轩哥哥,当今陛下!
……
南京。
鸡鸣寺清心斋内。
临着窗的炕上铺着薄薄的棕垫,正中放一张黑漆描金的小炕桌。
上面摆着一杯白玉碗泡的山楂茶,盖碗被轻轻掀起放在旁边的瓷碟子上,孙太后对着那杯透着红光的汤怔怔地发着呆。
老太监福如海站在旁边拿眼偷偷望去,孙太后此时微微有些出神,眸光中泛着点点愁意。
平日里孙太后最做的事,就是捧着这套茶具泡山楂茶,可是今儿这是怎么了,竟然只看不饮。
慢慢的,茶碗上方不再氤氲出浅浅的热气,那舒展开来的山楂果也没有那么红润透亮了。
孙太后望着茶汤愣了半天的神儿,一点也没有要喝下去的意思。
福如海终于没能忍住,低声道:“太后,这茶凉了,不如奴才为您
换一杯吧!”
“什么凉了?”孙太后猛然警醒,目光迅速变得锐利起来,一见是福如海说话,又几不可查地舒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
福如海心中暗暗奇怪,太后面上虽然恢复德沉静温和,可那目光中却带着几分孤傲冷清,若隐若现的威仪让人不由得望而生畏。
正在纳闷间,却只听到外面有人高声奏报:“太后!京都来报!”
孙太后目光一凛,顿时直起了身子:“快进来!”
送信的宫女急匆匆跑进来,将一封书信递给太后,缓缓道:“京都来信,陛下御驾亲征,已经出发!”
“御驾亲征?”孙太后听了,神色瞬间阴沉下来,“他要和瓦剌赌国运?”
“回太后,几日前有国书宣战,瓦剌欺人太甚,陛下言,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
孙太后目光闪了闪,呢喃道:“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
“太后?”送信的宫女轻声喊了句,想知道太后还有什么话要问。
孙太后皱了皱眉,沉声问道:“随行的有哪些人?”
宫女想了想,道:“皇上亲率
大军迎战瓦剌,朝廷自公侯以下勋戚众臣均随驾前往,有忠勤侯顾长柏、镇国将军潘正仁、骠骑将军毛不寿、新任虎贲军都尉戚宣、兵部尚书于谦等久经沙场的名将助阵。”
“皇上说了,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定能会班师回朝!”
“班师回朝?!”孙太后神色突然变狰狞起来了,“简直是笑话!”
“太后息怒!”这传信的宫女见孙太后疾言厉色,立即慌了神,匍匐在地不敢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