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首先便要解决问题!那依陈卿之见,这问题该如何解决?”
朱正放下清茶,也不管一旁吓得鹌鹑似的郭攸之,直接将目光投向了陈循。
“这……”陈循迟疑一番,将自己所猜测的斟酌斟酌,道,“众所周知,岭南的荔枝之所以在北边格外珍贵,就是因为运输不易,时常是上千颗荔枝,最后能平安抵京的只剩百余颗。”
岭南生产荔枝,杜甫都写过,日啖荔枝三百颗。
可见,岭南的荔枝美味可口,应该是京中贵人最受欢迎的水果。
有诗曰: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可以窥得一二。
但实际上,从史书上所见,连掌管天下的皇亲宗室吃荔枝,那都是全宫上下只有上百颗。
皇妃太后之类的,一年能吃到两三颗就已经是极大的恩宠了。
可见其珍贵。
那为何岭南人吃不完的荔枝,到了京都都这样珍贵呢?
陈循顿了顿,接着道:“究其原因,皆是因为运输时间长,即便是八百里加急,也需半月才能到京都,所以荔枝无法保存完好。”
“番薯从西山屯运往各地,走的是水运,所需时间皆是一个月至一个多月不等,路途遥远
,所需时间与荔枝相比更加漫长,这样,就会更加容易造成它的损坏。”
“臣提议,不如将水运改为陆运,车马之速比之船舶运输更加快捷,若是每个驿站都准备好替换的快马,八百里加急处理,则路程只需半月左右,或许可缓解此运输时间过长带来的损坏。”
在他看来,番薯之所以损坏这么多,大概率就是运输时间过长。
这一点,朱正也是认同的,毕竟是新鲜的作物,没有现代冷链的保鲜技术,是很难做到像现代一样长时间的储藏运输的。
“陛下,臣认为不妥!”
可就在朱正思考的时候,一道更加响亮浑厚的声音,带着他主人特有的憨厚和迟缓,扩散到了整个尚书房。
朱正忙抬眼看去,却见是王言之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话中之意,对陈循的提议依然提出了反对。
“守安可有何见解?”朱正喜欢王言之这种有话直说的性子,即便先前是阁老说出来的话,他也敢直言不讳,断然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而不敢说话。
而其他人见状,却是暗暗为王言之捏了一把冷汗。
这个愣头青也实在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顶撞
。
王言之朗声道:“荔枝可以八百里加急,那是因为它小巧便携,一人一包袱或者一个小盒子,连车辆都不要,一匹马便能出发,马儿能奔跑,速度自然能快起来。”
“番薯笨重,数量多达上千斤,所需车辆一多,官道就运输不了了。”
他这一言,直抵陈循刚才建议的要害之处!
荔枝才多大一颗?
几十斤,上百斤也不过是小小一车就能装下,运输起来自然能快些。
但番薯动辄上千斤,所需车的数量极大,车辆一多,队伍就庞大起来了,官道只有两车宽,要想通过,就只能排场长队依次行走,这就要求既有秩序又有速度。
而官道也不是到处都有的,要从京都郊外的西山屯运到全国各地,最远的都到了湖广最南端。
这一路上,有多少荒山野岭?又有多少土匪山匪?
马车无法翻山越岭,押运的人更加不可能抵挡彪悍的土匪,这就注定了陆运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
所以,以往在运输粮草等这样的东西时,通常会选择更加便捷的水运。
水运量大,一船就能装成千上百斤,所需管理的人员也比车队要少,河道宽阔,江面更加能容纳多艘船
同行,乃是上上之选。
王言之所说的,正是现实中会遇到的第一个问题。
陆运不成,水运会发霉,那还能怎么办?
一时之间,整个尚书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
而远在南方的湖广,此时也是一片愁云惨雾。
大雨淅淅沥沥,洞庭湖畔的仓库中,章伦和付士楠仍旧带着一行大大小小的官员望着这一大堆番薯愁眉苦脸。
已经发霉的暂时管不了,可这些尚且完好的番薯,是决计不能再让它出一丁半点的问题了!
就在这时,仓库外头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小厮。
“大人,老刘头带来了。”
“快!快请!”章伦眼睛亮起来。
众人忙抬头看去,只见门口颤颤巍巍走出一个瘦得像骷髅般的老者,一身朴素的粗布衣服上打着一叠又一叠的补丁,裤腿一上一下的卷起,破草鞋上还站着厚重的黄泥,走起路来,身后留下一长串的泥巴印子。
见他进来,章伦大步迈上去,他本就没什么官架子,这段时间又经常去农田里视察,甚至还下田帮忙干干活,早就跟当地百姓混成了一片。
这个老刘头,他也是非常熟悉的。
刘老,看似是个地道的农
民,实际上,他在农事这方面却是一把好手。
几十年面朝与黄土背朝天的经验,早就让他对这一亩三分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