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西宫因年久失修越来越破败,这里,自从当年女史纪氏莫名其妙消失以后,就常常出现了白色的鬼影,听宫里的老公女说,那是纪氏死时带着沉重的冤屈,她魂魄不散,想要找害她的人报仇,此言一出人心惶惶,王皇后镇压了好几次也没有压制住流言的传播。
宫女太监每每走过西宫,便会快速跑过,不敢朝里面看半眼,生怕被纪氏的冤魂缠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西宫已经成了紫禁城里最破败之处,不是不想修葺,只是无人敢踏足一步。
琅华住的殿里面,宜安脱下一袭白色的纱衣,冲着琅华笑了笑,又对坐在琅华身边的小小少年说道:“小主子,宜安今天又吓跑了两个胆小的宫女。”
天祐已经七岁了,尚且年幼的他板着一张脸,很是严肃的对宜安道:“宜安姑姑,我的头发太长了,帮我剪了吧。”
宜安目光暗了暗,轻柔的摸了摸他柔然的头发,道:“小主子,这是胎发,在大明,必须要由太后举行理胎发仪式才能剪。”
朱祐樘抿了抿嘴唇,眉心皱起,情绪有些低迷,琅华摸了摸他的脑袋,对宜安道:“快到子时了,你快些回去吧,不要让人发现了。”
宜安点了点头,道:“等下一班侍卫换防的时候奴婢再走,”
朱祐樘突然问道:“吴娘娘,万氏为什么那么得宠?”
琅华正在替朱祐樘缝补衣裳,听见他的话,手一顿,旋即淡淡道:“因为你父皇喜欢她。”
朱祐樘安静下来,一声不吭的坐在了琅华的身边,半响后,他声音低沉的问:“吴娘娘,父皇真的不知道万氏这么杀害皇子皇女吗?”
琅华抿了抿唇,说:“我不知道。”
其实就算朱见深从前不知道,现在也该知道了。
这几年宫中怀孕的妃嫔不知凡几,可是能够成功生下孩子来的一个都没有。就连侥幸平安出生的皇二子,也在成化八年突然发高热夭折,柏贤妃哭得撕心裂肺,朱见深只追封了二皇子为悼恭太子,随后又和万贞儿恩恩爱爱去了。
宫里对于万氏残害皇子皇女的流言也是屡禁不止,琅华就不相信,难道朱见深真的没有听见过一次?
看朱见深在前朝的政绩,就知道他根本不是好糊弄的,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想来是舍不得处置万氏吧,毕竟他们也算是患难夫妻了。
突然,琅华听见殿里面有些细碎的响动,她神色一凛,对宜安使了一个眼色,宜安立刻转身,将门关上。
她抱着朱祐樘走到琅华身边,却看见琅华将殿中的衣柜移开,在墙角根的砖块缝隙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竹筒,再从里面拿出一张小小的纸条。
宜安识得字不多,只认得上面写着“万氏”、“妃”这三个字,她见琅华看完纸条以后面色很是不虞,搂紧了怀中的朱祐樘,踌躇不安的问道:“娘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这六年里,琅华一边小心的掩藏朱祐樘的存在,一边暗暗在宫中布置人脉,她知道,随着朱祐樘渐渐长大,他的存在迟早有一天会瞒不下去,只是没有想到,那一天会来的那么快。还好,经过这几年费心的经营,她的人脉已经遍布宫中,就连防得如铁桶一般的昭德宫(万贞儿的寝宫),也被她安□□了两个人。
这一条消息正是安插在万氏宫里的人送来的。
琅华看完纸条,就立刻将它烧掉,看着纸条化为灰烬,她随即正色道:“贤妃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投靠了万氏,还把天祐的存在告诉万氏,以此来夺得万氏的信任,现在万氏恐怕已经在准备对我们动手了。”
宜安听完,语带哭腔的问:“贤妃是怎么知道小主子的?”她用力抱紧朱祐樘,生怕纪氏拼了性命保下来的孩子会步上纪氏的后尘,
就连朱祐樘听了也是害怕不已,严肃的小脸已是煞白煞白。
琅华垂下眼眸,缓缓道:“柏氏当年与我和王氏共同竞争皇后的位置,只是两宫皇太后认为她的容貌过于妖艳,而且心性过于单纯,不能担任皇后的大位,所以她先是输给了我,后来连寡言的王氏都没争过。”琅华冷笑道:“只是没想到,当年天真善良的女子,竟然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而将另一个年幼的孩子推入火坑。”
朱祐樘闷声道:“吴娘娘也不要再怪她了,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琅华蹲下身子,直视他的目光,轻声道:“天祐,为今之计,我们只能抢在万氏的前面,将你的存在告诉皇上,或许能保住你一命。”
宜安面如死灰,她流着泪说:“可是皇上这么宠爱万贵妃,会不会为了万贵妃,不顾小主子的死活。”
这并不是没有道理的猜测,这几年里,要不是朱见深纵容万氏,万氏也不会这么猖狂。
中宫继后王氏不敢处置屡屡触犯宫规的万氏,对她处处忍让,才得以保全自己的后位。
钱太后已经仙逝,周太后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神志,想起这么多年前为了和钱太后做对,竟然将吴氏废黜,无形之中抬高了万氏的地位,周太后后悔不已。如今万氏羽翼丰满,周太后就算有心想要处置她,也拿不到她的把柄。
所以,就连朱祐樘也在沉默过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