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一声,巨响嗡震众人耳朵。
钟母抿唇,气压沉到底:“你们夫妇二人倒都是犟骨头,可姻缘岂非儿戏,说散就散!菱娘,我知你不喜那两个丫鬟,虽抬做良妾,可日后生了子嗣也记在你名下同穗姐儿作伴。另外,你们长姐和腓腓也快归府,府中安排也多辛苦菱娘你费心了。”
说罢,钟父难掩怒气地催促二人离去。
卫菱大步流星地便要回碧华堂,手腕却被大力拉扯过来。
“你跟我玩欲擒故纵这套把戏?”
耳畔的声线带着愤懑的颤栗,卫菱拂去他的手,淡淡掀眸:“君若无情我便休,这句诗你当也听过。虚与委蛇过日子,我也受够了。”
既已撕破了脸皮,卫菱也不再多说。
侍卫书信看着侍郎大人铁青的俊脸,小心翼翼地询问:“爷,那两位良妾不知安置何处?”
钟越压下按耐不住的怒意,青筋凸起,闭眸:“夫人既然闲得很,自然由她安排。”
书信清晰地听到了其中咬牙切齿的意味,胆战心惊地擦了擦汗:“是。”
夫人一向温婉从容,依附大人,怎的回母家一趟犹如孤魂附体,泼辣又耿直,气的大人这般失态。
大约是接那位夫人入府所致,女子吃起醋,果然可怕。
回到碧华堂,秋枝递来盏茉莉雪信,嫩绿茶梗青涩扑鼻,正是钟越那嫡姐钟越袅所喜爱的。
冰鉴鼓吹着风轮,卫菱回想起来,钟父有四子三女,嫡长子为钟越,先帝末年钦定的状元入户部一路高升,嫡次子是钟沥,武举出身如今乃是驻守边疆的正五品关口守御,钟母最疼爱的便是唯一的嫡长女,堆金绮玉养大的。
奈何养的太娇气以致心性任性,去衢州游玩一眼瞧上了富商家的小公子白敬山,少年眉眼旖丽、貌若好女,二人竟私相授受,有了夫妻之实。
钟府乃是京州立根百年的世家大族,这一出打得措手不及,钟母只能含恨把女儿下嫁了。
卫菱叩响桌面,据她所知,这衢州白家乃是皇商,富可敌国,心气儿也高,这嫡幼子自然也恣睢任性,硬碰硬下二人成亲很快就搓磨的没了情意。
钟越袅得知夫君有了私生子时,也已是生育女儿伤身难再孕的时候,只能吞碎了委屈往肚子里咽,任由白家寻个由头把私生子记成过继的白氏宗族之子到她正妻的名下。
前世她心疼钟越这长姐,可对方却反倒想着算计她给钟越纳妾,好未来让女儿多一份母族的靠山。
想到女子带来的白氏表妹,如琼枝一树的及笄美人,最重要的是肖似卫艽,可见钟越袅对嫡弟下足了功夫。
卫菱缓缓勾唇,且看卫艽与那表妹狗咬狗吧。
她眼下急迫的是清算资产,总不能一直等待,来日一抓到钟越的把柄她便可以反守为攻提出和离,到那时便可直接带家当离开。
侯府亏待她,嫁妆也远不及卫艽的丰厚,唯有郊外几亩薄田、京州城内两处铺子,和五百两的银票及几匣子珠宝。
她唤来春浓:“你手脚麻利,替我出府去典当行挂上郊外那几亩薄田的田契,另外看看铺子经营如何,酉时把掌柜唤到清酒楼我要盘问。”
春浓俯身:“夫人这是?”
春浓虽是侯府带出来的家生子,但为人还算忠厚,卫菱也不怕直说:“若来日我不做这侍郎夫人,也该筹谋一番。”
丫鬟心下一惊:“奴婢明白了。”
酉时到,黄鸡催晓,橘绿光影渲染天际。
周安匆匆赶到清酒楼时,看到的便是美人懒怠,撑手眺望的美景,他吞咽喉头:“给夫人请安。”
“你来了,不必紧张,我只是想问问欢纱阁近日的经营如何,可有亏损,以及市价的情形。”
周安听罢,眉间覆盖阴翳之色:“不瞒夫人说,近日阁中经营尚可,可咱们前些日子从璜洲高价收的月绞纱出了岔子,那边官道都封了,给士兵添油水也问不出来,似出了大事,咱们买了尚未回本,只怕会有缺损。”
“时役”二字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极具的悚然刺激心跳,愣是停了半拍。
倏而,卫菱回想起时间线不对,算起来璜洲的时疫当还有一年才传到京州,暗地松了口气。
前世她一心埋在钟越身上,倒真未关注璜洲之事,可想起菀娘的坟墓、董阿婆,以及黄鸣寺的主持,心口一紧:“罢了,你派人盯着,有事及时向我汇报。”
草草问了几句,卫菱满怀心事离去。
雨润长街,青石砖油亮生水烟,灰瓦白墙更显诗墨色。
她脚下不稳,鞋履摩擦丹墀,一个趔趄就要摔下。
“小心。”
宽厚的掌心温热异常,透过衣衫传到肌肤表面,卫菱退离了几分:“多谢公子。”
桐油纸伞遮了半面,仍瞧出少年笔挺鼻梁,丹唇微薄的好颜色。
少年指节清透如竹,微颤着松开:“是苏某逾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