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卫艽身影不自觉晃动,她看到连廊尽头钟越匆匆赶来的身影更是惊恐不安,跪着爬到卫菱膝下哀求:“阿姐我错了,求求你,是我偷的耳铛,我赔你一对,不,一箱!这箱子内装的是裴郎的遗物,皇室用品,万万碰不得的。”
卫菱嗤笑一声,她倒是聪明,拿皇室来压自己。
钟越大步流星赶来,他一下了朝,本应同闽国公商讨璜洲之事,可听闻府里出了事端便匆匆寻由头回府。
望着眼前的闹剧,他不由捏紧眉头,怒斥一声:“够了,菱娘!适可而止吧,阿艽是你亲妹妹,你当真歹毒无比,是不是搓磨死她你才心满意足!”
“当初同你成亲,见你性情平和,我真以为你温善纯良,没想到骨子里和那菀娘一样斤斤计较、粗鄙不堪!”
卫菱微眯着眼,此刻风柔花浓,璜州也是这般温厚人灵的地界儿。
可她过的却猪狗不如,侯夫人嫌弃菀娘趁她有喜爬上夫君的床也怀了胎,因此对她几乎是百般苛待。
庄子虽大却荒凉,侯府的下人也不按时来送东西,菀娘就带她夜里绣东西再卖了补贴家用。
菀娘生的美,樱唇秀鼻,在富贵锦绣人家是宝,可放在路有冻死骨的乡下郊庄,便是场隐形的劫难。
菀娘绣的东西的确精巧,可农妇嫉妒生的貌美,往死里压价,菀娘便低三下四地求着再抬些价贴补家用,毕竟虽有郎君路过,可都是馋涎菀娘的美貌,也不正经买东西,还不如农妇实在。
她那时才年方六七岁,便学会了讨巧装可怜,撒谎求情:“各位婶娘行行好,我阿母体弱,我又多病,辛苦你们买绣品了。”
这些农妇家中都是有子女的,见了玉童般的女娃沦落在脏兮兮的街道上跟娘亲卖东西,难免生了怜惜之情咬牙买下。
她便炫耀似地拿起铜钱晒给菀娘看,可彼时菀娘的神色复杂晦涩,隔了阴阳与岁月迢迢,她才懂。
里面有骄傲、愧疚、不忍,还有挣扎。
说罢刚刚那句话,钟越才回神刚刚说了什么,有些慌乱地退了一步,一眼溺进了卫菱清明的目光里。
她看向卫艽:“这才是菀娘的亲女儿,我不过是个赝品罢了。不过你说的对,你我成亲便是大错,往后种种恩怨,都是孽债。”
从她发现自己真正的身份开始,嫉妒与虚荣心驱使她做了太多错事。往日看重的卫艽所拥有的一切,都不及她的穗儿重要。
钟越瞳仁紧缩,秋枝见状立刻假装崴了脚,撞掉了箱子,露出了里头的庐山真面目。
“哎呀,二姑娘对不住,奴婢一时脚滑摔了二姑爷的遗物。”
秋枝歉意地笑了笑,刚要俯身装起来,却瞥见了话本掀开的一页,是男女欢好、坐莲观音的暧昧床图,众人立刻羞得低下头,更何况在场的婢女还都是十六七岁的家生子,干净纯稚着呢。
秋枝尴尬地拎在半空中:“二姑娘,您确定这是二姑爷的遗物?莫不是被哪个登徒子调换了吧。”
众人适时看向地上,散乱的丹药、助兴的玉根,以及腰铃,分明是青楼女子爱用的,这…堂堂卫侯小姐,竟这般前卫大胆。
钟越眼神一晃,不可置信地看向卫艽,女子面如栀子纯情,分明与他记忆里的少女毫无二致。
卫艽咬着唇,脑袋嗡嗡作响:“钟哥哥,我…”
她该如何说,才能挽回今日破局?可她早就认下了这樟木箱子是自己的,怎么说也是狡辩。
见周围奴仆目光炯炯,钟越气压低沉;“尔等都散了吧。”
“阿艽。”他低唤了声,却不知该说什么。
卫菱本就知道事情已发生,指认卫艽是凶手也无用,今日之事不过是反将一计恶心她罢了。
她装作愧疚地低身:“阿艽,耳铛之事果真是我误会你了。这箱子装的都是二妹夫与你的旧物,我原不该看的,今日之事绝不会传出,你放心便是。”
反正,该看的人已经看了。
不知堂堂侍郎大人,是否会嫌弃心爱之人以色侍夫君?
果真如她预料的那般,钟越眼底闪过一色阴霾,命人扶起了卫艽就要转身离去。
卫艽惊慌拉住他,甚至顾不得穿好半露的衣衫,美人默默含泪:“钟哥哥,你是嫌弃阿艽了吗?“
俯瞰来看,卫艽的眸子生得极好,像极了菀娘那般饱满圆润的杏眸连水含雾,引的人纷纷信以为真。
可事实摆在眼前,钟越却无法欺骗自己,他垂眉,周身笼了股郁气:“这是说哪般的话,你与夫君情爱属人伦情理,我怎能置喙。”
阿艽嫁为人妇,非清白之身他是知道的,可他更在意的是他仿佛从未认清过眼前的青梅。
往日端庄识礼的贵女羞涩纯善,却竟用起了勾栏女子的做派。
卫艽听到他的话,心凉了一瞬。
钟哥哥这分明是心中有了龃龉,变相承认了她的话。
眼看钟越离开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卫艽恢复平静,恨恨地拭了把泪,看向卫菱:“如今我这样狼狈,阿姐你满意了吧?”
霎时,不远处的曲水竹林后蹿出来一个矮小身影:“不准你欺负我阿娘,你粗俗不堪,凭什么能当一家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