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无奈,道是:“不要笑了,还有哪里要做么。”
既然被李慕察觉了在笑,夏荷便不捂着嘴了,改捂着肚子,要不是腿上还有伤,脖子还在酸,他大概就会打滚了。
“夏荷。”李慕叫了他一声,不知道有哪里可笑了。
夏荷憋住了,扯着嗓子喊:“林婶,林婶!有热毛巾没,拿条过来!”
“哎!”林婶隔着墙应了下来,不多时拎着毛巾过来了,问道,“夫人要毛巾做什么?”
“给相公擦擦,瞧他干了这一点活就一身的汗。”夏荷点了点李慕,自己却没打算动弹。
林婶瞧了瞧李慕,又瞧了瞧夏荷,却将毛巾塞到了夏荷手里头。
夏荷颇有些茫然,自己不是个伤号么,一个个都不让自己动弹一下的,怎么这就要自己站起来去给李慕擦汗了?
林婶不吭声,只是用眼神瞄着李慕。没多时,李慕就反应过来了,站起来到夏荷身边,又蹲了下来。
夏荷没辙,反正也只是顺手的事,他是伤了腿,又不是伤了手,就给李慕悉心地擦了擦汗珠子。等忙活完了,林婶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夏荷嘀咕:“怎么林婶非要塞给我呀。”
李慕便解释道:“我与林婶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夏荷你可是我娘子。”
“噢!”夏荷便觉得可以理解了,点了点头。
等过了一会儿,他才觉察到哪里不对,不是还可以让李慕自己擦么?
转头想跟李慕说这个事儿,却又见李慕还蹲在田里,毫不顾忌他秀才老爷的形象,没有自己的指使,也十分自觉地在细细分辨,哪些是需要拔掉的杂草。
夏荷便抿着唇,唇角勾起了弧度,唤道:“你别忙活了,我这腿再过两日痂结的结实了,便可以动了,到时候我自己做便是。你赶紧换身衣裳去吧,干个活儿不利落,还沾了一身泥……”
李慕手里还抓着根好不容易薅出来的草,以为夏荷在嫌弃自己。但抬起头来,却见夏荷眼中,并没有任何鄙夷。
李慕便安下心来,见夏荷在捂着自己的后颈,才赶过去问道:“怎么了?”
“昨儿个睡的不好,落枕了。”夏荷扁嘴。
李慕便将自己的手覆在夏荷的手上,悉心给他按揉了起来。
李慕的手比夏荷要大上一圈,指肚上有着拿笔留下的薄茧,拨弄琴弦似的为夏荷揉着颈子,让夏荷觉得舒服极了。
这一舒服,居然又有困意席来。夏荷打了个呵欠,李慕怪道:“怎么又困了?”
“不知道啊……大抵是昨日睡的真的太少了吧。”夏荷眯着眼,说。
李慕无奈道:“别睡了,不然今晚该睡不着了。”
“嗯……”夏荷虽然答应着,头却一点一点地,困得不行的样子。
李慕只好陪夏荷说话,让他能清醒一分:“昨夜是金宝闹得厉害吗?怎么就没睡好?”
“没,金宝昨晚上挺乖的,起来吃了一次,尿了两次,就让人起了三回。”夏荷数着。
“那是?”李慕颇有些奇怪。
夏荷唉了一声:“昨晚上做了奇怪的梦。”
“梦见什么了?”
“梦见生孩子的场景了……”夏荷说,“好吓人啊,好多血……”
因着秋月便是因为难产而去了的,李慕手下一顿。他忆起了秋月走的那天,他只能在门外站着,听里头撕心裂肺的喊声,见接生婆喊秋月用力,明明他觉得,秋月那么喊,肯定是什么力气都用上了。而后便是林婶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来,从早晨太阳刚刚爬起来,到傍晚太阳落下,最终,那产婆才抱着个娃娃出来,道是:“是个大胖小子,只是……孩子他娘,没能保住。”
秋月那时还睁着眼睛,瞪得很大,是歪着头的,却并不可怖,而是眼底藏着温柔。仿佛在她临走前的那一刻,她瞧见了那个自己用命带到这个世上的娃娃。
李慕那时其实是断了再娶的念头的,他觉得自己大概再也没法子眼睁睁地瞧着一个女人吃这种苦了。
这种时候,他倒是有些庆幸夏荷是个石女了。李慕从那一日中回过神来,瞧着还在自己眼前好生生的夏荷,攥着他的手,给他安慰。
李慕这不吭声,夏荷倒是更困了。半晌,他靠在李慕的肩膀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