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被隔壁的李芸和秦繁折腾得没能睡个好觉,好不容易睡下了,第二日一大早便被鞭炮给吵了起来。李慕出门时特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房间,却见那儿早已人去楼空。他摇摇头,下楼结了账后,算了算,张家人也该起了,自己离开饶南镇前,还是先去看一看夏荷吧。
张十一和兰娘可不知道昨晚上夏荷还溜出去玩了好一阵,只是奇怪怎么自家向来起得早的幺子,今日竟睡了懒觉。兰娘还有些担心,夏荷不会是病了吧?推门去看了看,却见他睡得正香,还打着小呼噜,也只能无奈,由着他去了。
反正还没出正月,正是人们每年最能得闲的时候。
正忙活着早饭呢,李慕到了。
张十一一开门,瞧见竟是自家二姑爷,颇有些奇怪,却还是将人给迎了进来,才问道:“姑爷怎么来了?这一大早地……”
李慕本想提些东西来,摆出一副探看老丈人的模样,奈何这不过正月十六,又时日尚早,店家都还不曾开张,他就是想买,也买不着什么。只好摸出一本书来,借口道是:“夏荷初三那日提及过这个,我今日得闲,便给他送来。”
张十一愈发狐疑,夏荷竟有这么一日,自个儿肯看书了?瞄了一眼,却发现李慕拿出的不过是一本打发时间用的话本,便只能冷哼了一声,心道是夏荷也就这一点出息了,怎么二姑爷还这么惯着他。
“夏荷还在睡呢,都日上三竿了。”张十一提高了声音,却是冲着夏荷那屋喊的。
夏荷却没点自觉,仍旧在呼呼大睡。
李慕笑道是:“岳父,我去看看吧。”
“去吧去吧。”张十一摆摆手。
在李慕没得知夏荷是个男娃之前,张十一和兰娘生怕他知晓这一点,瞧见两个人有点亲密的举动便总要想法子将他们给隔开。现如今他们倒是不怕了,张十一还指望着夏荷能跟着李慕好好学学,不说能不能拿状元,至少得能拿个会试一甲,进殿试吧。
只有这样,才能面见今圣。
张十一未曾放弃过为自家平反。虽说李老太太再三保证了李慕一定会做到的,但在张十一心底里,这终究是自家的事。当初父亲和哥哥们救下李家老太爷,也并非是为了报恩。若是张家的仇怨全被李慕给背负去了,张十一倒是觉得,反而是自己欠了他们李家才是。
他希望李慕能做的,无非是能教夏荷好好上进罢了。
奈何张十一却没瞧出来,他这二姑爷心底里存了不能见人的肮脏念头,正垂涎着自家小儿子呢,哪儿舍得叫夏荷去冒险。李慕倒是乐得瞧见夏荷的不上进,只有这样,夏荷才能做个平头百姓,安稳地将这一生度过。
李慕小心地推开夏荷的房门。隆冬清晨最是冷意袭人,日头不过刚刚升起,还未将足够的暖意带到人间。张家虽是有碳却不舍得用,夏荷面前的炭盆子早便熄了。屋子里只存着些暖,今日一早被兰娘推开过一次的门,这回又被李慕推开,那点好不容易留存下的温度,已然散得差不多了。
李慕赶紧将门给关上,坐在夏荷床头,等了一会儿,见夏荷睡得实在是香,他才小心地将自己的手伸进了夏荷的被窝。
夏荷便打了个激灵,一下子被冻醒了,睁开眼,瞧见的便是李慕。
“慕哥……”夏荷费力地伸出一只手来,揉着眼睛,咕哝道,“你怎么来了……你这是跟谁学坏了啊?”
“跟你。”李慕笑道。
夏荷拍开李慕冰凉的手,又往被窝里赖了一会儿。李慕也不催,只静静地看着他。直到兰娘饭都做好了,喊:“二姑爷,夏荷,还磨蹭呢?”
夏荷闻着香气,这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来,一边往身上裹着衣服,一边对李慕道:“慕哥,我娘做的玉米粥可好喝了,你还没喝过吧。”冬衣丢在被窝外一整晚,已经冷透了,夏荷闭着眼睛强迫自己把衣服往身上套,打了个哆嗦。
那种叫做“玉米”的东西终究被安乐村给种了出来,只是两年前的那一茬,全都被县里头的衙役给收走了,领头的那位神色复杂的很,却是什么都没说。幸而夏荷在李家院子里留了一片,没叫外人瞧见,夏荷走后,有林婶给照看着,虽说是不精细,但好歹是活了下来,结了果子。
这东西倒是耐藏,此时张家这镇上的小院里便存了不少。夏荷跟兰娘琢磨了许久,倒是琢磨出了几种吃法,无非是仿效旁的粮食,鲜的直接煮了吃,干的将玉米粒给擦碎了,煮粥吃。
林婶拿这叫玉米的玩意儿没辙,又担忧这从蛮子那儿弄来的东西究竟是不是好的,是以李家倒不怎么做这个,李慕吃过几回玉米,倒都是在张家。不过熬粥多是在早上,李慕不曾一大早来过,玉米粥还真是头一回喝。
碎了的玉米香气更浓,只消闻着,李慕便觉得颇有食欲。夏荷又勤快地给他夹了不少兰娘自己腌制的咸菜,这一顿李慕吃了许多。
忽然,张十一想起了什么,问道是:“姑爷,你是不是今年该去乡试了?”
“正是。”李慕放下碗筷,点头道是,“凌先生说我今年可以去下场了,等三月份我便要出发去州府,大抵六月份能回来。若是能有幸考中,便要在州府求学两年。”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