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抱枝拉她:“你牠爹的跑啊,会不会跑!啊?”
妘妒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低头不敢看她。
“好,行,”妊抱枝点头,松开握住妘妒手腕的手,“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喜欢陈公正是吧,喜欢挨打是吧,好。”
“那便随你。”妊抱枝语气决绝,但是在转身之际,却红了眼眶。
这是她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心中仿佛坠了一块巨石,沉甸甸地拉扯着自己的心脏。
周围的世界似乎变得模糊不清,化成了一汪腐烂的死水,身体也被那巨石拖曳着,沉入水底。
这一刻,无数的画面飞快地在她脑海中闪过。
自入冬以来,妘妒总不忘为她添衣保暖,资金匮乏之时,妘妒不惜将手镯典当。
姞凭跃家中寒冷,二人同榻相拥而眠。
她总以为自己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得很好,但妘妒总是能轻易地洞悉她的心思。
她创业的一切忧虑,一切不成熟的想法,都在那一个个寒冷又温暖的夜里,在妘妒温柔又坚定的话语中,被一一解答。
明明在外面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不是吗?
明明陈公正不在的时候,妘妒是那么的优秀,不是吗?
可为什么偏偏一遇到陈公正,她就会变得这么陌生?如此不可理喻?
这不是她的阿娘!这不是!
剧情,一定是剧情,这是作者想要塑造的“完美妻子”,这不是她的阿娘!
怒火在妊抱枝胸中翻腾,她再也无法抑制,一脚踹向那倒在地上的仆人,力道之大,竟将其踹出数尺之外,尘土飞扬,一片狼藉。
“哎呀呀——看来是我来的晚了,错过了最精彩的好戏呢。”
戏谑的声音自院门外悠然飘来。
众人寻声望去,均拜伏行礼,就连倒在地上要死要活的仆从,都连滚带爬地起了身。
“参见千秋公主!”
李起兮手中抱着银质手炉,目光定格在场上唯一一位站着的人身上。
她不紧不慢地走向妊抱枝,指间划过妊抱枝的眼角,语带几分调笑之意:“哎呀,怎么红了,要哭了吗?”
妊抱枝侧过脸:“公主殿下,还请自重。”
“呵,倒是有个性。”李起兮优雅地收回手,穿过跪伏着的众人,走向了正堂的主位。
身前的俾子为李起兮解开大氅,身后的俾子眼明手快,恰到好处地接住,随后二人恭敬侍立一侧。
上官花流与李起兮并肩而坐。
“陈中丞。”李起兮唤道。
陈公正跪着转了个方向:“臣在。”
“上壶热茶。”
陈公正瞥向一旁跪着的仆人,催促道:“快去。”
“不,”李起兮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陈中丞你亲自去。”
陈公正的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这……臣粗手笨脚,恐污了公主清茶。”
李起兮淡淡道:“陈中丞可不要忘了,你这职位是谁给你提拔起来的。”
陈公正忙点头哈腰道:“是是,天后抬爱,臣感激不尽,臣这便亲自去为公主烹茶。”
说罢,陈公正就匆匆离开了正堂。
李起兮这才屈尊降贵地扫了一眼正堂跪着的妘妒,面上是毫不遮掩的嘲弄。
她又看了屋外的众人一眼:“都起来吧。”
众人闻言,又是一番叩首谢恩,齐声道:“谢公主殿下隆恩!”
众仆从正欲起身又闻千秋公主的声音:“且慢,本公主忘记说了。”
她故意顿了顿,才慢悠悠说道:“男的都给我继续跪着。”
此言一出,女俾们皆是面露喜色,欢欢喜喜地进到了正堂内,而男仆们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了脚。
其中一名仆人更是暗暗握紧了拳。
上官花流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花坛边的那个,可是对公主的命令有所不满?”
那男仆闻言身躯猛地一颤,紧握的拳头瞬间松开,连连叩首:“公主殿下明鉴,贱仆绝无此意!贱仆万万不敢!”
这时,陈公正端着一壶热茶,步履匆匆地回来了。
他恭敬地将茶盏斟满,递至李起兮面前,又看向那位磕得前额出血的仆人:“这是?”
李起兮并未接茶:“本公主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陈公正捧着茶盏,干笑着解释:“我没有其她的意思,只是……”
李起兮眉宇之间已有几分不耐,冷然道:“既然陈中丞没别的意思,就没必要再问了。”
“是是,公主所言极是,是臣多言了。”陈公正擦了把额上的冷汗。
李起兮凤眸微抬,看向妘妒,问道:“你,便是那个甘愿受罚,深谙大体的正妻妘妒?”
妘妒再次跪地磕头,虽然仍是一言不发,但心中却泛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
听着千秋公主这般形容自己,她竟然会觉得难堪入耳。
可这明明是自己一直以来所追求的,不是吗?
一个温婉贤淑,识得大体,进退有度,以夫为天的正妻典范。
可为何,听到公主的夸赞,她却觉得字字锥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