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嘶鸣声传入耳中,苏容妘毫无防备,猛地跌进裴涿邂的怀抱之中。
不过幸而她反应还算快,手撑在他胸膛前,不叫自己太过狼狈。
已经有好几日未曾与他亲近过,半生半熟的感觉叫苏容妘指尖一颤,她似能感受到手心处有面前人沉稳的心跳。
“苏姑娘,要小心。”
他抬眸,看着面前这个突然靠近的女子,他能看到她清澈且带着怔忡得眸光,也能看到她轻颤的睫羽。
但他说出口的话平静至极,似是当真没带半分情绪。
苏容妘喉咙咽了咽,随着外面车夫回禀的声音,慢慢坐直了身子,只是动作间避无可避,叫她微凉的之间蹭过裴涿邂的手背。
裴涿邂眉心微动,这个时令,手如何会这般凉?
外面有孩童打闹冲到街上,这才有车夫的紧急勒紧马绳,裴涿邂没追究,只是重新阖上双眸,就此将所有即将压抑不住的心绪,尽数遮掩了起来。
“多谢妹夫。”
苏容妘轻声开口,语调里没有以往的防备与敌意,倒是难得的没带其他不好的语气。
裴涿邂陡然发现,她的声音很是好听。
以往她虽也不会主动言语,却也紧绷着,似一直带着戒备,可现下却像是忽略了周遭的一切,过分的老实沉静。
他忽得想起了方才触到的温度。
莫非是病了?
裴涿邂神思未动,只一路静默到了卢先生学堂院门前。
各府的马车都接走了自家的小郎君,裴涿邂下马车后先去见了卢先生,依旧是留苏容妘在马车旁等着。
略等了一会儿,待出来时,宣穆双眸明亮,一看便是高兴的,脚步轻快到苏容妘身旁:“娘亲。”
裴涿邂缓步跟在他身后,垂眸看着苏容妘蹲下来为宣穆理了理衣裳,浅笑着道:“学堂感觉如何?与此前那秀才家中相比呢?”
秀才姓张,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学问是有,只是后来摔断了腿,朝廷不收身有残疾之人,便只能在乡镇之中教孩子读书为生。
宣穆垂眸想了想,只是言语之中略透着惋惜:“他们自是各有千秋,卢先是学究,钻研先人学问,教的是大义,而秀才先生以书本讲人理,教的是情义,从前先生常说遗憾未曾见过京都繁华,如今我见到了,倒是觉得心中有些惶恐。”
苏容妘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眼底的温柔流出:“那等咱们出京都了,娘带你去见那秀才,带他进京都游玩可好?”
宣穆眼底顿时闪烁着光亮:“好啊,那咱们何时出发?娘亲之前不是说要至少十月——”
“再等等罢。”
如今裴涿邂还在身后站着,苏容妘忙将宣穆的话打断,暗暗瞟了裴涿邂一眼,见他面色如常,这才稍稍放心些。
她强压情绪:“如今你才刚刚入学堂,不好离京都太久。”
宣穆点点头,认同了娘亲所说。
苏容妘伸手要将他抱上马车,眼见她抱得有些吃力,裴涿邂伸手环住了宣穆的小身板。
手上力道一轻,苏容妘下意识抬头,正对上裴涿邂一双好看的眉眼。
“既身子不适,便莫要将病气传给了宣穆。”
她眼看着裴涿邂十分轻松地将宣穆举起些,将他平稳放在了马车上,顺着在他背上拍了一把,叫他快些往马车里钻。
他动作十分熟练,叫苏容妘竟也不知是该先意外为何他说自己病了,还是先奇怪他怎得这般会带孩子。
许是感受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眸光,裴涿邂侧眸看她:“愣着做什么,还不上来?”
他率先一步进去,只是在苏容妘刚要跟上的时候,便听到马蹄声靠近。
“妘娘!”
清朗男声就这般毫无防备闯入耳中,苏容妘毫无防备,上马车的脚步险些踩空。
回头时,马蹄声已在面前停在,入眼便是一身红衣的郎君顶着一脸笑颜,目光灼灼看着自己。
“宣穆呢?”薛夷渊实现朝着马车里望了望,“我今日来接你们走,带他习武去。”
他不止自己骑了匹马来,还牵了只瞧着极为温顺的马来。
裴涿邂在马车之中听到动静,之间兀地攥紧了些,眼瞧着宣穆将车帘掀开,脆生生的声音里带着欣喜:“薛爹爹?”
如今还在学堂不远,苏容妘忙对宣穆板起脸来:“莫要乱叫。”
若是此事传扬了去,日后薛夷渊还如何娶妻?
可薛夷渊却不在乎,径直下了马几步到了宣穆面前,笑着道:“好孩子,别听你娘的,你叫得我很欢喜。”
只是这般靠近,他视线无意识往马车之中瞟了一眼,面上的笑瞬间落了下来。
他挑了挑眉,心中瞬间升起敌意:“裴大人,你怎得也在这?”
裴涿邂端坐在马车之中,欣长身形隐在宽袍之下。
他指尖轻点膝头,对比薛夷渊明显外露的情绪,他倒是更为沉稳平静,甚至慢条斯理开了口。
“我与她,接宣穆回家。”
简单两句话,却莫名透着些旁的意味来,叫薛夷渊面色更不好了些。
他算是个什么人,妘娘的孩子用他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