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涿邂今日下职早,听罢属下回禀的话,他便直接来了成佛寺。
他竟是直到今日才发觉,他的妻子,很不安分。
苏家当初生意做的广,西域突厥均有涉猎,只是后来奔着从龙之功,将钱财散了大半,又怕入朝为官后被人嘲笑身上有商贾铜臭气,手上的生意便一点点变卖,只在京都之中留了些好些的田产铺子。
他一直以为,他的夫人闺阁时便长久呆在家中,虽无京都之中女子所求的才名贤名,但却端庄守礼,管理家业也不曾出什么纰漏。
却不曾想,他的人竟查到他的夫人私养三个西域杀手。
大晋之中,却有商人会如此,只是在改朝换代后,特出了律法来禁行。
她又为何要冒险如此?
他不禁想到了宣穆的话,格外觉得,苏容妘所言的不能出裴府衙,其中关窍便在他这个夫人身上。
远处高阶之上有人影慢慢向下走着,原本等候在半山腰的仆从们上去各自扶着自己的主子,唯有苏容妘身侧空空荡荡,只是提着裙子一点点向下走着。
裴涿邂略一抬手,身后的叶吟便已命人抬着小辇轿小跑着过了去,待一路跑到了几人面前才停下俯身:“主子们受累了,家主特命奴婢带着辇轿来。”
辇轿备了四座,连着苏容妘也带了份。
裴沉菱看了一眼,冷笑一声:“连她都有,涿邂想得倒是思虑的周全。”
叶吟听出了她中的意思,笑着回:“大姑娘,如今这毕竟在外面,有些事也是要做给外人瞧的。”
裴沉菱轻哼一声没多说话,转身便上了辇轿。
叶吟颔首退后,几步便到了苏容妘身边。
“姑娘今日可是累了?快上辇轿罢。”
苏容妘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山下,分明只能远远看见他立于马车前的身影,可却莫名能察觉到他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她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却因从臧择那听到好消息,倒是有些庆幸裴涿邂命自己也一同跟着上了这成佛寺。
待几人一同被抬下了山阶,裴涿邂这才发觉,苏容妘眉目舒展,眸中似平添了些晶亮的光,似瞬间得了生机,就是连因担心宣穆而生出的愁容都浅淡了不少。
他不由挑眉:“很开心?”
他陡然开口,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
苏容妘狐疑回眸,见他正望着自己,不由蹙眉,心道自己开心与否与他何干。
但裴浅苇却以为这话是在问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兄长,臧择师父说与我很是投缘,邀我八月半同他一起入宫行佛礼呢。”
裴涿邂语气温和了几分:“嗯,这是好事。”
佛礼之上,高门之中的人都会在场,二妹在此时露面,定能叫所有人都看见,她性子自卑又怯懦,能得这种机会历练一番是件好事。
只是究竟是她真有佛缘,还是皇后有意嘱咐,便就不得而知。
见二妹高兴,他身为兄长也不好去泼冷水。
可在她这话说完后,苏容婵的面色格外难看了些,险些连站都站不住。
裴涿邂淡淡扫过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吩咐道:“上马车罢,此处不好多停留,免得扰佛祖清净。”
他来时是骑马,如今却是要同苏容婵同坐一辆马车。
苏容妘见状不愿掺和到他们之中,便主动要求骑马去,只是被裴涿邂扫了一眼。
“你不介意山路难走,我可是介意入城门后被人指摘,怕不是以为裴家潦倒到连多一个马车都没有。”
苏容妘抿了抿唇,只能进到马车之中,只是裴涿邂身量不小,原本宽敞的马车一下逼仄起来,自己的膝盖也不得不触到他的小腿。
她闭了闭眼,也想问一问,裴家是真缺一个马车吗,非要让他也挤进来?
她微微叹气一声,看着坐在对面的嫡妹分明宽敞的很,自己却要绷紧身子才成。
裴涿邂指尖轻点膝头,视线大量着自己的夫人:“面色为何这般难看?”
苏容婵心中不耐烦应付他,但却仍旧要强压下心中不悦,柔声道:“没什么,许是累到了。”
苏容妘倒是饶有兴致看着,忍不住想,若是叫裴涿邂知晓自己的妻子心里想着那高僧,连夫妻之事也要叫人代劳,回是如何场面?
裴涿邂不似薛家那般在京都之中根基不深,在他的地界上,饶是苏容婵有再多手段也施展不得。
原本她不知嫡妹为何不愿老实做名副其实的裴夫人,这叫她即便是豁出去与其鱼死网破将事情捅出去,也容易被她反咬一口说是自己攀附不成反污蔑。
可今日见了那臧择,她倒是明白了其中关键,现如今最好想个办法让此事被裴涿邂知晓,到时候嫡妹对臧择的心思便是铁证,自己也能离开裴府,好去寻阿垣。
只是……如何让裴涿邂知晓此事后,能对自己不被追究、不被迁怒呢?
正想着,便听裴涿邂继续开了口:“过两日我有同僚长子娶妻,夫人觉得,我送些什么礼为好?”
苏容婵顿了一顿问:“不知那位大人官居几品,与夫君关系如何?”
“七品官,素日里不过的点头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