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涿邂眸色幽深,旁侧烧得正烈的烛火也照不亮他的眼底。
叶吟听罢他的吩咐,本应该即刻动身去将苏姑娘提过来问话的,可她毕竟在家主身边多年了,家主若是当真想这般,方才为什么不说,又为什么不回来就提审?
她抿了抿唇,依据自己揣度出来的家主心思,主动递台阶道:“依照奴婢拙见,此时不宜提审苏姑娘。”
裴涿邂视线一直落在矮房窗户那身影上未曾离开,闻言挑了挑眉:“为何?”
叶吟硬着头皮道:“一来,府上一时间少了两个人,实在有些奇怪,毕竟苏姑娘也是被咱们大姑奶奶记在心里了,陡然消失了,难免会被询问,二来——”
她绞尽脑汁,应憋出来个二来:“二来,宣穆小郎君如今还在县主那,他很是在意苏姑娘这个娘亲,若是真的得了县主喜欢,哄得县主放他回来看娘亲,他寻不到人,定是要再闹起来。”
叶吟暗暗觑这家主神色,又忍不住想,这两点甚至都不用细细推敲,便能看出其中的破绽来。
苏姑娘若是突然消失,大姑奶奶哪里会放在心上?而宣穆小郎君那边,县主是巴不得将他彻底留在身边养着,若是知晓苏姑娘消失,说不准还会因为少了个麻烦开怀不少。
可破绽在明显,裴涿邂仍旧沉声道:“嗯,你说的也是有几分道理。”
叶吟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裴涿邂面上肃冷的神色稍稍缓和了几分,看着矮房那边吹熄了灯烛,也未曾将视线收回。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饶有兴致的意味:“那你觉得,我如今应该如何?”
叶吟想了想,面上不由一红,不过幸而家主没心思看自己,她将头再低些便好。
“不如……咳,家主继续将错就错下去。”她硬着头皮道,“如今裴家苏家姻亲尚在,夫人的事不能外传,否则扰了臧择师父的名声定要惹了皇后娘娘不快,说不准陛下还会怀疑此事的用意,是不是家主您为了换一门好婚事、一个好妻子,故意为之。”
裴涿邂双眸微微眯起:“继续说下去。”
叶吟这下能确定家主心中的想法了,干脆直接用自己的一张嘴,大大方方说出来:“依奴婢拙见,如今正院的人已经被控制住,那便继续将苏姑娘瞒着,从前如何现在便如何。”
裴涿邂轻嗤一声:“她欺瞒我,如此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叶吟这下不说话了,有些神色复杂地看着主子。
裴涿邂指尖在膝头轻轻点着,这才慢慢将视线从矮房之中收了回来,重新落回到公文上。
“那便先按你说的来般罢,正院之中的人切记都看管好了,莫要走露什么风声出来。”
“是。”叶吟抱拳应了一声,便转身出了阁楼。
裴涿邂这颗方才因苏容妘反应有些郁结的心,在此刻稍稍缓和了过来。
他竟有些忍不住期待起来,明日叫正院的人依照往常那般将苏容妘叫过去,她会如何?
他忍不住去想之前留宿正院的时候,吹灭了灯烛的屋中,他的“妻子”乖巧地坐在床榻上,身上只穿一件肚兜,如雪如玉般的身子就这般半遮半露献到他面前来。
之后呢?他的“妻子”温顺地与他躺在一起,任由他占有,甚至情动之时还会主动凑过来迎合他。
裴涿邂控制不住深想下去,却又将他自己想的呼吸粗沉了几分。
他将脑中思绪尽数压下去,只暗暗决定,待明日夜里,在苏容妘最是装模作样、最是脆弱的时候,将她彻头彻尾的拆穿,他倒要看看,她那时会说什么,还会说什么裴大人?说他们两个半点干系都没有?
这一夜很快便过了去,苏容妘睡得格外沉了些。
她倒是梦到自己回了杨州,阿垣还是那副温润的模样,穿着那身因水洗多次而有些褪了色的衣裳,笑着看她,可自己却已经穿着裴涿邂带她去赴小烧尾宴时,穿的那身素白华丽的衣裙,分明面对面站着,便已似同他隔了万水千山。
阿垣看着她,无奈笑了笑:“怎得还是小孩脾气,动不动便将生死放在嘴边。”
他的声音很好听,半点没变,依旧是那个陪伴了她自总角到及笄的声音。
苏容妘眼眶酸酸的,几步冲过去便想扑进他怀中好好哭上一哭,可等她似个牛犊子般冲过去、撞过去,却根本触碰不到他。
她更急了,脾气也瞬间上了来,干脆不追不撵,直接毫无姑娘样子般坐在地上,眼泪顺着面颊直往衣裳上砸:“你总让我追着你,小时候追着你,现在还要我追着你,你就是来看我都这般不诚心!”
阿垣似是很心疼她,那双好看的手想来拍拍她的背为她顺气,却是更本触不到她。
他哭笑不得道:“我何时叫你追过,分明是你一直不开窍。”
可苏容妘哭的厉害,根本听不进去他说什么:“如今我这般难,你也不知帮帮我,宣穆已经跟我分开三日了,我接不回来他,姓裴的也骗我,我就不该信他,娘亲走了你也走了,我活着本就没什么劲头了,如今宣穆也要离开我,反正人早晚有一死,我把那些讨厌的人都一起拉下去做垫背,我死了也不亏!”
苏容妘哭着哭着,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