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尘寂的话响在耳畔,薛夷渊猛然抬眸,对上他那双有深意的眼眸,防备之心骤然起。
可还不等他开口,吴尘寂便旋身坐在了薛夷渊身侧:“那人听说是你查此事,便要我给你递话过来,其实我并不愿意,毕竟如此做来无异于是暴露身份,连身家性命都有一部分牵要系在薛统领身上。”
他说到一半,无奈笑了两声:“可他说,无论何时何境你都是可信任之人,只是他不愿让你牵扯太深,如今想见你,也只是因有一件要紧事想问你罢了。”
薛夷渊瞳眸震颤,隐隐察觉自己将因这几句话陷入难以挣扎的泥沼之中,但他略一思忖,还是问出了口:“他是谁?我与你们这些叛党逆党可没什么牵扯。”
吴尘寂闻言还有些惊讶,轻轻笑了两声:“呦,还知道叛党逆党,你为何不觉得是寻常刺客?”
薛夷渊不喜欢这种被看轻的滋味,冷笑一声,抬手指了指桌案上的案卷:“你当我看的这些东西是摆设不成?莫不是真以为你们做的那些事能尽数周全,无人能看得出?”
言罢,他猛然抽出桌堂之中佩剑,直向吴尘寂刺去。
吴尘寂眸色一凛,侧身躲过闪避到一旁,最后又悠然换到另一把椅子上去缓缓坐下:“薛统领急什么,有话好说。”
而薛夷渊在他闪避这一瞬里,便已察觉他是些本事的,再出剑时便用了些心,但却未曾料到他根本没动。
未曾有确切证据,擅斩朝廷命官在刑部,这个罪名薛夷渊可担不起。
在即将刺穿喉咙的霎那,他的剑头调转方向,横在了吴尘寂的脖颈上:“量我在此处动不得你,竟敢找上门来自投罗网,你莫不是真觉得在你身上一点把把柄都寻不出来?”
吴尘寂眸色认真起来:“事情只要是做了,便无人能保证半点把柄都留不得,我敢来寻统领,还是因为他给我一样东西。”
他手伸向袖兜,薛夷渊顿生防备之意,怕这是他的障眼法,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却见羽箭的一角略露了出来。
薛夷渊眉心紧蹙,不解其意,却是听吴尘寂慢慢吐出两个字:“踏燕。”
这两个字似两块重石砸在他心湖之中,激起滔浪,最后浮出一个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人——沈岭垣。
他手中的剑攥握得更紧了些,双眸死死盯在吴尘寂身上,妄图从他眼中寻出端倪来。
他为何会知晓自己与岭垣兄的事。
岭垣兄他不是已经……死了?妘娘不可能骗他,若妘娘知晓岭垣兄还活着,绝不可能与他分开,又怎会在中元节烧纸钱?
吴尘寂将他面上细微的变化纳入眼底,略一叹气:“看来薛统领是知晓了,至于想不想见,统领可以好好想一想,过几日我再来问你。”
他将箭放在旁侧的矮桌上:“他说这箭并非当初的那一个,当年杨州动乱,许多重要的东西,甚至是重要的人,都已寻不到,但他知道,故物不见,但故人心中定有往事的位置。”
吴尘寂探指将肩上架着的剑拨开,起身掸了掸下摆,转身就要往出走。
“何时能见?”
吴尘寂闻声回头,便见薛夷垣背对着他,声音似是再喉咙处挣扎许久才艰难吐出。
他唇角微微勾起:“此事重大,薛统领不必太快做决定,还是再过两日罢,至于里面之人,还望薛统领能留下一条性命。”
言罢,他未再多做停留,等人走了,薛夷垣回身坐在椅子上,剑仍旧握在手中,但半响未能回神。
他稍稍侧眸看着矮桌上的箭,思绪控制不住陷入往事之中。
当年在杨州之时,他与妘娘赌气赛马,妘娘为了赢他硬要逞强,以至马儿疯跑,他当时没了办法,射伤了马腿,这才将妘娘给救了下来。
那马便叫踏燕。
当时他摔得很严重,身上青了不少地方,额角一处最明显,也是那一日,向来待人好脾性的岭垣兄动了好大的怒,独自一人寻上了他。
他其实从前很是不喜岭垣兄,觉得他这种咬文嚼字的读书人装得很,最是会做两句酸诗哄小姑娘,他便总有意去招惹岭垣兄,可岭垣兄却总是一副大度模样,让妘娘为他来出头,他便执拗地想要破了那副假模假样子。
那晚的岭垣兄确实同以往不一样,寻常那副温润的样子尽数不见,分明看着是个文弱书生,可却能在他愣神的瞬间冲过来揪起他的领子。
他那时看到拳头高高挥起,下意识闭上眼躲避,可想象中的疼并没有落下,耳边传来他疏冷的声音:“这便是你想要的?”
岭垣兄松开了他,在他还怔愣的时候,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扯到椅子上坐下,将药放在了一边。
他当时既是觉得自己灰头土脸丢人的很,又是不解岭垣兄为何如此。
可岭垣兄却是道:“我知你看不惯我,世间人千人千面,人亦各有好恶,只不过我于你来说是恶罢了,但妘娘无辜,她本就是女子,年岁也比你我要小,她有事思虑不周,可你年长她几岁,竟也任由她胡闹?”
他仍记得当时岭垣兄眉心蹙起,似父似兄,恨铁不成钢地扯过他的袖子为他上药:“你我如今年岁还小,我读书你习武,正是成长的时候,你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