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妘的攥着梳篦的手不断收紧,思绪猛然被拉回了多年前的杨州。
那时邻家姐姐成亲,村子里的喜事都是所有人凑在一起热闹的,她同一群小姑娘们守在窗户旁,看着婶子为姐姐梳头,口中还念叨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那姐姐羞红着一张脸朝她们这些小姑娘看过来,然后给了她们一人一块喜糖。
她想着阿垣,便厚着脸皮朝姐姐多要了一颗。
阿垣被新郎邀过去一起接新娘子,他文采好,被央着说了许多文邹邹的喜庆话,在邻里邻居都凑在新娘子门前热闹时,她能看见阿垣的眸光透过人群之中落在她身上。
阿垣生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她那时觉得,那双眸子比天上的星月都要好看,还带着一份都属于她的柔光,即便是她身侧的人再多,阿垣也能第一眼就寻到她。
那时她身旁的小姐妹挽上她的胳膊,十分羡慕道:“妘娘,沈大哥怎么就看你呀,都不瞧新娘子一眼。”
只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这话中的意思,小姐妹便又道:“你听说了没,前两天镇里那个开书画铺子店家的大姑娘要同沈大哥结亲呢,说不准过两日沈大哥要成亲,你就有嫂嫂了。”
她听了这话心里免不得一咯噔,情窦初开的年岁已经知晓成亲意味着什么,便是阿垣将永远属于旁人,她再不能沾染半分。
穷人家是没有为妻为妾这一说的,两口人加上一堆孩子,能安生活着便不错了,一男两女纠缠不清,坏了旁人也是坏了自己。
她那时觉得心里酸酸涩涩难受的很,看着新娘子被新郎接走,而阿垣笑着对她挥了挥手,她只能将心中那些杂乱的猜想都压下去,小跑着凑他身边,将手中的喜糖递给他。
阿垣怔了一瞬,而后笑意更浓,也在她面前摊开了手,掌心竟攥着好几块喜糖。
他将糖都给了她:“心有灵犀,你可还记得这话的意思?”
她点头,她知道。
她想着阿垣,阿垣也想着她。
可她又在想着那书画铺子的姑娘,心里不高兴,面上的笑也牵强,阿垣问她怎么了,她也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能含糊说:“就是觉得新娘子那个梳篦挺好看的,婶子给她梳头,还说什么白发齐眉、子孙满堂。”
阿垣听那话时一直在盯着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根有些泛红,后来过了几日,便亲自做了个梳篦给她。
春日载阳,福履齐长。
这是在说春日盎然,万物生长,福气与步伐亦然。
阿垣说:“我一想到那日你在一堆红绸子里向我跑过来,脑子里便只有这一句话,妘娘有福气,即便是跑的再快,福气也能追的上你。”
她当时听了这话,也觉得面上烧得发烫,抚着这字旁的团云,想来想央着阿垣教她,如何再上面刻上山峦。
阿垣那时眸光灼热,问她为什么,她心跳的很快,全然不知什么是害羞,只想将心中所想都告诉他。
“我是云,阿垣哥是山,我要永远绕在阿垣哥身边,永远不与阿垣哥分开。”
阿垣当时耳根红了个彻底,猛咳了好几声,竟是难得磕巴了一下:“好,都、都依你。”
只是后来杨州出了事,这梳篦早不知流落去了何处,如今竟又出现在了她面前,梳齿的在掌心留压出红痕来。
“轻些拿,手疼不疼?”
裴涿邂见状,伸出手便要将其抽出,但苏容妘攥握的更紧了些,甚至将其往怀中收了收,拒绝了他的动作。
裴涿邂的手僵硬在半空,周遭一切似骤然凝结。
苏容妘睫羽振颤,耳中嗡鸣,旧时的记忆席卷过来,最后却汇集成一句反问。
梳篦为何会在这?
她想到了离开的薛夷渊,心开始猛跳了起来,更似隐隐有了些预感,逼着她在此刻赶紧冷静下来,不要叫裴涿邂看出异常来。
她哑着声音道:“我喜欢这个,你方才说给我买首饰,可还作数?”
裴涿邂紧盯着她,察觉出了她的情绪略有不对,却不知这变化究竟因何而起。
“作数。”他应承了一声,唤来掌柜的,而后将手摊开到她面前,“别攥着了,叫掌柜的给你包起来。”
他墨色的眸子晦暗不明:“这么喜欢?竟连放手片刻都不肯。”
“没、没有。”
苏容妘将梳篦递过去,放到了他手心之中。
裴涿邂垂眸看了一眼,真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河东裴氏一门,即便是家中婢女所用的梳篦,都不会这般普通。
但他还是将其交给了身后掌柜:“包起来罢。”
掌柜的面带疑惑,双手将梳篦接过来,只瞧一眼便笑着递了回来:“这梳篦并非是店中之物,许是谁落下的罢。”
裴涿邂将梳篦接回,随口圆了一句:“难怪我看着眼熟,觉得同我夫人素日里用的那只相似,想来是丫鬟随手带出来的罢。”
掌柜的夸了两句夫妻恩爱,竟是连夫人用何种梳篦都能记着。
裴涿邂没反驳,只握住苏容妘的手:“除了这个,可还喜欢什么旁的?”
苏容妘视线盯着被他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