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曼华说到这儿,眉头紧皱眼睛里有哀愁转动,李文没开口接话,只是静静站着等她的后话。
“说来也挺可悲的,刚听说要拆迁的时候,就我养父留下的两间半小瓦房他们都想要抢了去,各种手段也算让我涨了见识,按说看着他们丢了祖辈生存的家园,被骗去所谓的新农村安置点风餐露宿,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可……
可我偏偏又高兴不起来了……”
陈曼华的声音越来越低,她蹲下身子,眼中无泪脸上有悲。
“天道有报因果循环之类的废话我就不跟你多说了,既然回来了,总该去旧址瞧上一眼吧?”李文拍了拍蹲在地上的陈曼华,背对着她丢下一句:“你并非一心求死,不过是想要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啊,可就在村口等着你呢!”
“我只想要一个答案吗?”陈曼华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在听到李文这么说以前,她可从未想过要什么答案。
可你真要说一心求死,似乎也不尽然。
真正没了任何期盼,满脑袋想着尽快离开人间的主儿,那钢铁森林里还不是大把的高楼大厦?
又何必跑去白云山,又阴差阳错进了那白云观?
茫然无措间,陈曼华不自觉的站起身来,随着李文一路前行。
小径弯弯曲曲一里多地,
便是绕到了后山的北麓脚下。
这里荒草丛生,透过没腿深的荒草藤蔓,斑驳的锈迹和黄褐漆色,还能看出曾经是一块建筑工地的痕迹。
废弃的钢管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建材堆积如山,还有几辆废弃的工程车辆已经半截身子埋进沙堆。
“没想到,记忆里的村庄,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陈曼华颇为感叹,她想要往前走一走,却最终止步在一处沙堆跟前。
“你对村子似乎没什么感情啊?”李文一直在观察陈曼华。
“是啊,不光是村子,我对这里的一切都没什么感情的。”陈曼华点了点头坦然承认:“我是被收养的孩子,太小的事情记不得了,五六岁那边吧,养父和养母大吵了一架,然后养母就去了城里打工,再也没有回来过。
从那以后,养父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差,后来大了些才知道,一开始收养我的时候,他们把我当成了男孩……
再后来,我读初中的时候就选了寄宿,靠着贫困补助加上给学校食堂打工,到头来还有了盈余,就没再回过村里了。
听人说,我养父没几年就也出远门打工去了,没留下联系方式,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兴许早就忘了这么村子,也兴许死在了哪儿吧?”
李文默默听她说完,心头绕
着一层掺杂着太多复杂的同情。
像陈曼华这样的大有人在。
他们用最平静的口吻,最不在乎的态度,诉说着比太多人悲惨的过往。
一时间,李文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抬头看了看天色,就寻了处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整块混凝土,随便用拂尘扫了扫便是坐了下来。
陈曼华疑惑的看着李文许久,见他没有要解释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道长,你带我来这二郎山,到底要干嘛啊?”
“不要着急,这会儿天色还早!”李文指了指边上还挺宽敞的混凝土:“坐下歇会儿吧!”
“天色还早?”陈曼华越发迷糊起来。
先前李文说让她帮忙,便是一路跟着来了二郎山下,可现在来看这道长也不像是有事儿求自己帮忙的样子啊?
反倒是有点儿不怀好意?
想到这儿,陈曼华心中一惊,这二郎山周围她再清楚不过了,莫要说村镇了,现在恐怕连个住户都找不见!
若是逢年过节,山上一处破庙还有庙会,眼下寻常事日,哪儿会有人来二郎山上闲逛?
若是面前道长当真生了歹心,今天恐怕是凶多吉少!
李文看陈曼华站在原地面色阴晴不定,不禁哑然失笑:“别乱想啊!我可是正经儿道士,就算当道士之前,也是遵纪守法
的五星好市民!”
“道长误会了,我就是,就是看着村子变成这样,有点儿说不上来的感触,没乱想什么……”陈曼华被李文戳中心事,脸上不禁尴尬了起来。
李文的话她当然没有全信,你见过哪个坏人在干坏事前,会坦然承认自己是个坏人的?
之所以掩饰,无非担心这道士被戳穿伪装后当场撕破脸罢了!
李文看着陈曼华颤颤巍巍的坐了下来,心里分明满是担忧,却还要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来,也是无奈。
“其实带你过来,并不是真有什么忙需要你来帮!”李文这话一出口,陈曼华的身体当即一个哆嗦,在她那略带几分惊恐的目光中,李文继续说道:“你心存死意,当真是觉得这世间了无牵挂?亦或是碌碌无为度过一生,还不如死了干脆?”
“昂?”陈曼华愕然,她本以为这道士要撕破脸了,甚至都想好了死都不怕,大不了鱼死网破也不能临死前毁了清白,却不料李文跟她探讨起了为什么想死?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嘛?”李文见她愣住,便是再次开口催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