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这话,还有下文吧?”玄尘微微皱眉,这和他想听的,并不一致。
“当然!我还有一句但是,可能有些刺耳了!”李文叹了口气,接着往下说到:“偏偏是这翻新的同时,贵门派的道门底蕴和清气丢了大半,香火昌盛的同时,偏生几分污浊混杂,好比方才在山下的事情,还需要我继续往下说嘛?”
玄尘闻言苦笑连连,身后蹦跶着的阳明也沉寂了下来。
许久过后,玄尘吐出一口浊气,站住脚步抬头看向山巅云雾,似在回答李文的批判,又似表达着自己的无奈:“贫道当然知道这些,可贫道人微言轻,终究改变不了整个龙虎山,无非是有一丝执念尚不能同流合污,只好扫清放眼所见之污浊,自欺欺人罢了!”
玄尘这话音落下,饶是脸上还有苦笑蔓延,胸口竟是生出几分畅快。自从师父羽化后,这等肺腑之言当真是头一次吐露啊!
或许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投机半句多,先前他碰到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要么,满身铜臭,盯着龙虎山周遭商铺的商贾,要么就是各地大小道观的掌门人,腆着脸凑上来阿谀奉承,以期望能够扯着龙虎山的大旗作虎皮,也好在当地哄出些知名度来揽财,遇到这种人,玄尘
又怎么可能吐露心迹?
倒是李文别出一格,看似先问了真话假话,可玄尘敢笃定,即便自己回答想听假话,李文还会是这番毫不加以修饰,简直伤口上撒盐的快言快语。
“道友切莫悲观,这人呐但凡心里还有一丝念想,朝着念想的方向努力,终究还是有达成的希望嘛!”李文看出了玄尘脸上的几分复杂,便是低声劝慰起来。
玄尘点了点头刚要接话,迎对过有几个年轻道人下山,看身上道袍制式,应该要比玄尘底上一辈。
然而,这些小辈们,竟然是对玄尘这个师长没有半点儿恭敬,更如躲避瘟疫一样,不愿和玄尘擦肩而过,反倒走上岔路绕行躲避?
这一幕,让玄尘满脸尴尬,似乎憋了一肚子话,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让道友你见笑了……”
直到玄尘带着李文走进自个儿的房间,这段路程上无论是他还是徒儿阳明都显得很是沉郁。
进了屋后,玄尘先是招呼李文坐下,在橱柜里翻捣出来一袋粗茶冲泡,这才开口叹然:“如你所见,我在这山上虽然挂着第二十一代弟子的名头儿,可这些个小辈儿们,都不正眼瞧我了!”
李文没有接话,只是端起茶盏咂了一口。
他知道,眼下龙虎山掌门应该
是第十九代,而第十九代弟子估摸着也没剩下几个了,大都是闭观隐退状态。
真正管事儿的,应该是第二十代中有威望的几个,估摸着昨儿个那老道士嘴里的齐师兄就是其中之一。
而玄尘虽然顶着二十一代弟子的名头儿,在这山上恐怕也有些年头儿的资历,奈何他这个人和眼下龙虎山一众道人格格不入,遭受排挤还能混上个外事部管理办公室主任的名头儿,可见在二十一代弟子中,还是有些话语权的。
“玄尘道友,眼下这些,你在意吗?”
李文放下茶盏,很突兀的问了这么一句。
在意吗?
玄尘看茶的手微微颤抖,嘴角扯动答了句:“不在意!”
甚至没等李文接话,玄尘忽而一笑,放下了手里的茶壶,目光直视着李文:“道友你信吗?”
“或许是信的吧!”
“是吗?原来道友你也会说假话啊?”玄尘哈哈大笑,他当真不在意嘛?
怎么可能!
他只是个道人,又不是仙人!
况且,就算是仙佛,还要争那一炷香呢!
“不过,在意与否我都不后悔,至少心中有所想,便是有所作为,无为便是功的那一套,贫道想来看不上眼!”
玄尘说到这儿,似乎想到了什么趣事儿,脸上露出些许自嘲:“
想来也是自作自受吧!早些年啊,当几个师叔们召集同门第一次商议入世一事,年少轻狂的我还投了一票赞成,当时几个师爷都不支持,我还陪着三师叔前去挨个儿劝说。
可以说,如果当年的我能知道龙虎山入世后,会变成今天这幅样子,但凡一句不同意,或许一切都还照旧!”
李文看出来了,这玄尘的脸上有几分自责和落寞。
许是隔阂就发生在入世之后吧?
一个有理想抱负,有自我信念的道人,眼睁睁看着宗门一步步堕落凡尘,一步步丢掉了名门正派该有的样子,这是多么的痛苦?
李文想要宽慰些什么,话到嘴边终究又咽了回去。
自己虽然能懂,可到底没有经历过不是?
都说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虽然不太贴切,可是用在这儿倒也有几分吻合。
“以前啊,龙虎山的山门很破的,石材雕刻出来的牌坊上,还留着不知道多少凿子印痕,石阶也是没有的,还记的我刚上山那会儿,一条土路蜿蜒,恰逢阴雨连绵,到了山上一身衣物都脏得不成样子……”
玄尘似乎很久没有跟人畅谈了,一时间思绪发散便是有些神游太虚。
“还记得,那时候上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