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桥洞显然有些年头了。
底下是一条荒废了的运河河道,边上还有一架运用了新技术和新材料,更结实也更宽广的崭新高架桥。
站在人行道上往下看,只能看到老旧桥身和底下支柱的一部分,唯有翻过人行道护栏,才能看到桥墩上边布满青苔的桥洞内部。
穿着病号服的男人果然在这儿,看着地上用木棍胡乱支撑起来遮挡风寒的纸板,李文便是明白这儿啊,八成就是男人居住的地方了。
和男人同住的还有另外一个乞丐,虽然同样脏兮兮臭烘烘的,好歹是四肢健全。
年轻乞丐并注意到李文的到来,而是紧张的蹲伏在地上,努力想要用破旧的衣服给男人取暖。
“水,给,给我水……”男人意识有些模糊,任由年轻乞丐往自己身上堆衣物取暖,用微弱的声音开口哼哼着。
“好,我这就给你烧!”年轻乞丐闻言,将最后一块破烂的床单搭在男人身上,这才站起身来满脸心疼的点燃了唯一一块木柴,架起一口带着半边豁子的炒锅,从脏兮兮的纯净水水桶里取了半锅河水就煮了起来。
“老家伙,你可要撑住了,千万别死呀!”年轻乞丐一边烧水,时不时扭头看看男人的情况:“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咱们这幅模样
就别出去给人算命了,惹人嫌弃就算了,弄不好还得挨揍,你看看这次,唯一的军大衣也丢了,你的身子……”
话说了一半,乞丐见男人的身子有些抽搐,也不好再接着说下去,只能叹了口气走到跟前小心翼翼掀开破烂衣服,查看着男人肩膀上的伤口。
“唉?你是去了医院吗?伤口被清理过了啊?”年轻乞丐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你是碰到好心人了吧?为啥不留在医院里啊,你这样子跑出来,真的会死的!”
男人似乎听到了年轻乞丐的话,艰难的抬起手臂,似乎想要指向什么东西,奈何身体太过虚弱,颤颤巍巍的胳膊仿佛有千斤重,任由他如何努力,都只能抬起不足十公分的高度。
“你别乱动,水好了,我给你喂点儿下肚!”年轻乞丐没好气的将他的胳膊重新按了下去,动作麻利的用塑料碗盛了热水一边吹着,喂给男人喝了小半碗下去。
“怎么样?喝了热水是不是好点了?”年轻乞丐感觉到男人的胳膊恢复了些温度,赶紧开口问道。
“好,好点……”男人恢复了神志,虚弱让他的声音不比蚊子大上多少。
“能说话看来是真好点了!”年轻乞丐明显松了口气,转身在一边的塑
料袋里一同翻找,扒拉出来几块残缺不全的面饼:“这是我存了好久不舍得吃的,今天就煮了吧,没了军大衣,再不吃点东西,今晚你就得冻死!”
“谢……谢……”男人气若游丝,用仅剩的一只眼睛死死盯着距离头顶不过一米多高的桥底混凝土,似乎能在那上边看出个花儿来:“今天,真,真是差点儿回不来了……”
“你果然又给人算命了!”年轻乞丐闻言一愣,而后便是摇了摇头:“你就不能消停点吗?真要作死,咱干脆点儿直接死外边得了,你别半死不活的回来折腾我成吗?”
“嗬……”男人闻言想要苦笑,喉咙里忽然被棉花堵住了一样,发出呼噜呼噜的闷响,面色也憋得通红,直到一口带着黑褐色血块的浓痰吐出,这才呼吸顺畅了些。
“行了,你就别说话了,等会儿吃点儿东西睡一觉,等醒了跟我说说军大衣丢哪儿了,我看能不能帮你找回来,这季节你身上的病号服迟早要了你的命!”年轻乞丐看得直摇头,这老东西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这一次比上次更严重就是了。
他们来到这个小县城不算久,那个时候老家伙的右臂还算健全。
来这里之前的那段时间,老家伙的身体还算凑合,总喜欢说
给人算命换钱,带着年轻乞丐租个民房单间,就不用再过居无定所的苦日子了。
本来老家伙也真攒了几百块,可是找房子的时候,他又总是嫌弃说便宜出租的单间都不干净,高不成低不就便一直没能碰上合适的。
出事儿那天年轻乞丐记得非常清楚,天色阴沉空气里闷热异常。
老家伙早上出门的时候,年轻乞丐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等到半下午老家伙摇摇晃晃回到住处,瞎了一只眼不说,肩膀上还生出了毒疮。
那天也是如此,年轻乞丐虽然提心吊胆,还是强装镇定少了热水给男人喝下一些,又用热水想要帮他清理一下肩膀上的毒疮,却发现那毒疮就像是从身体内部开始往外溃烂一样,不管怎么清理,粘稠的溃烂物根本弄不干净。
后来,在年轻乞丐的照顾下,男人恢复了一些力气,可右臂也保不住了。
在年轻乞丐的坚持下,拿着老家伙大半年辛苦攒下的几百块钱,找了一个肯接待他们的黑诊所,医生也没给他用麻药,只是给了一根木棍让老家伙咬在嘴里,就用烧红了的锯子做了截肢手术。
几百块钱只够支付手术费,最后的几针消炎药,还是那黑心医生良心发现免费赠送的。
年轻乞丐本想带着老家伙回住处
养伤,老家伙怎么都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