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我没说挂好钢索,你们可千万不能卸力,最后一步了,咱们别惊扰了杨老爷子的安眠!”
罗老板嘴上交代着,弯腰钻进架子底下,将早已备好的钢索顺着棺椁底部再次穿过,大概估算了一下重心位置,稍微挪动钢索之间的距离就挂在了价值当中吊葫芦的铁钩上。
“诸位慢慢落棺,绳索固定好了,但是别完全卸力,得看看挂的稳不稳!”
罗老板这话本不用提醒,奈何今天抬棺的六个人里,可还有四个生手呢!
他不敢冒险,加上这棺椁本来就邪乎,也不怕让本家觉着不舒服,便是极其认真的开口,交代着。
见众人点头应下,罗老板小心翼翼看着棺椁被缓缓落下,挂在吊葫芦上的钢索也被一点点绷紧受力。
终于,当六个人完全卸掉了施加在木杆上的力道后,那棺椁仍然稳稳当当悬挂在墓坑之上,罗老板彻底松了气!
“呼……这算是成了!”
“罗老板,那,接下来该怎么办?”俩姑爷闻言也是放下心来,掐着时间看看,这会儿一点二十七分!
严格意义上讲,还是有些迟了。
但是棺椁已经挂在墓坑上方,就差满满放松吊葫芦上的钢索让棺椁落入坑中,便是四舍五入没有延误时辰。
“怎么办?哭起来吧!”罗老板翻了个白眼,寻思着都到坟头上了,孝女孝婿该怎么办,还用人教?
闻言,三个闺女相拥在一起,抱着杨老爷子那张黑白的遗照便是放声大哭。
俩姑爷寻思最后一嗓子了,也是暗暗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借着那股子剧痛眼角一红,也是嚎了起来。
哀乐队一看,虽然出了点儿蛮玄乎的岔子,可好歹一切都回归到正常流程上了,一个个耷拉着眼敲锣的敲锣,吹唢呐的吹唢呐。
村里一起过来送葬的人里,不知是谁随身携带了几根火把,这会儿也已经围着墓坑插在了周围。
火把的光亮映衬着孝女孝婿身影摇曳,加上那悬空的棺椁上,一股子鸡血腥味儿在夜风中飘扬,这场景怎么看都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罗老板亲自动手,一边低声念叨着葬礼的套词,一边缓缓松动吊葫芦里的钢缆。
哗啦啦声响夹杂在哀乐里,并不显得突兀,只是平增了几分悲怆,让送葬的村里人,不约而同回想起这些年来杨老爷子的点点滴滴,将葬礼的悲伤氛围烘托到了顶峰。
和尚微微皱眉,在他耳中无论是哀乐还是呼啸的风声都显得无足轻重,全身心侧耳倾听着吊葫芦发出的哗啦啦铁链声响,
以及钢索在棺椁上摩擦的吱扭声。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罗老板的处置方法有点儿早些年民间老路子的味道,按说应该多少靠点谱。
再加上他亲手放进棺椁里的镇尸符,以及镇棺钱,理应是双管齐下万无一失才对。
可偏偏和尚心里的不安越发浓厚,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他耳侧反复提醒:准备好,要出事了!
没由来的,和尚的双目有些恍惚了。
面前的哭丧队伍和缓缓下坠的棺椁,都和记忆中另外一副画面重合在了一起。
村里人不知道,杨金荣的三个闺女也不知道,可这和尚心里却跟明镜儿一样!
杨金荣可不是个寻常干菜贩子那么简单!
和尚想起了十几年前,第一次认识杨金荣的场景!
那也是在一个晚上。
准确说,是在十几年前,一次下葬现场!
那一年,和尚年仅十七,跟随一位藏传佛教的苦行僧人游历修行。
藏传佛教相对要比中原地区的佛门宽松许多,松赞大师也不讲究太多繁琐戒律,师徒二人从西往东一路苦修,途径附近一处县城时,恰好囊中羞涩用尽了所有盘缠。
就在小和尚准备好风餐露宿忍饥挨饿的时候,松赞大师却掐指一算,说要带着他去吃一顿免费的大餐。
就在小
和尚一脸懵逼之中,松赞大师带着他来到一处村庄的葬礼现场。
小和尚至今还记得,当年那口棺椁上萦绕着的死气怨气有多浓郁!
死者是个老农,正值秋收便将麦子晾晒在村口外通过的省道边上,为了防止晚上有人盗窃,也没搭棚子,就那么弄了张破凉席躺在麦子边上看守。
也是老农作死,明知道省道夜间有大车途径,却还在看麦子的时候喝多了酒昏睡过去。
恰逢一辆重载东风货车坏了右侧车灯,司机长时间夜间驾驶本就疲累,也没想着有人会作死一样,将凉席铺在省道上就睡死了过去。
被重载东风货车碾压而过是个什么概念?都不用送去医院抢救,当场就被碾碎成了一摊烂肉!
横死之人本就滋生怨气,子孙不孝没先想着给死者安排后事,反倒是纠集了一帮村里人,找到了那辆车所属的运输公司,将老农碎成一滩的烂肉铲在棺材里,堵着门索要除却法院判决以外的巨额赔偿。
运输公司哪里肯认?
就这么拉扯了一个多月,老农的尸体都被捂臭了,运输公司被逼无奈,这才拿出来几万块钱作为人道主义关怀。
按说十几年前的几万块也已经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