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阿萍沉默了片刻，下意识转身看向表妹夏闫悦，似乎在用目光问询着什么。
面对表姐的问询，夏闫悦摇了摇头，抬手指向躺椅上的柯东，示意表姐继续下去。
其实胡阿萍已经后悔了。
她现在很想直接唤醒柯东，然后连同这个不靠谱的表妹一起赶出门外。
直觉告诉她，如果继续对柯东进行更深层次的催眠和问询，她即将触碰到的世界，将极其恐怖！
或许，未知而又极其恐怖的世界，会将自己整个人吞噬，又或许会给自己带来极其漫长的保密期，更甚至是牢狱之灾！
可唤醒柯东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此时柯东已经进入了较为深度的睡眠状态，如果强行唤醒，很有可能对柯东的大脑皮层造成损害，这种损害或许能够随着时间的推移自行修复，或许将会是持续性无法挽回的损害！
如果是后者，胡阿萍觉得余生都无法原谅自己了。
她能确定眼前这个躺在躺椅上的男人，应该是一名战斗在特殊战线上的警务人员。
换而言之，这是将大多数普通人阻挡在黑暗之外的英雄。
为了自保，去伤害一个牺牲了太多自我情感的人民英雄？
胡阿萍自认为做不到！
“呼……”
她长出了一口气，将
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抛之脑后，她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了！
“龙哥，这个环境会让你感受到放松，对吗？”
柯东眉头微微抖动，显然听到了胡阿萍的问话，却并未立即作出答复。
他的手指在无意识抖动，仿佛在梦境里，双手轻触在墓碑上那般。
“是的，这里让我感到放松，因为躺在地下的，都是我的前辈，都是我们的英雄！”
柯东的声音不似之前那般梦呓，咬字清晰语调坚定。
“既然这里能够让你感到放松，能不能试着告诉我，你的内心深处到底在逃避什么？或者说，你在害怕什么？”
胡阿萍潜意识里认为，按照表妹所说，眼前这个警务人员在脑海里虚构出了另一个人格，甚至虚构出了另一个人格“亲身经历”的某一段，跟现实有所冲突的过往。
那就证明在柯东的内心深处，有一段记忆，是他不愿意去直面，或者说让他感到惧怕，从而下意识进行逃避的！
想要对症治疗，想要完全解开柯东内心的那一把锁，就必须弄清楚他在害怕什么！
可这个问题让柯东沉默了。
站在漫山遍野林立的墓碑林中，柯东也在扪心自问。
自己真的催生出了第二人格么？
那些无
比真实，却又个现实格格不入的记忆，当真只是大梦一场的自欺欺人？
还是说，这个他所看到的，所触及的，所身处的世界，其实并不真实？
如果是前者，有病那就得赶紧治，这将会影响到自己接下来的工作能力和工作状态。
可要是后者呢？
如果是后者，而自己又偏偏接受了夏闫悦的解释和治疗，那自己的甚至会不会永远留在这个虚拟的世界中无法自拔了？
“龙哥？龙哥你还在听我说话吗？”
胡阿萍等了许久没得到回复，便是放缓了语速，用更加软糯的声音开口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声龙哥让柯东互生厌恶，恍惚中他回到了某条破乱的街头……
这条街破败不堪，两侧全都是高低不一前后不齐的一层砖瓦房。
地面上布满了积满污水的坑坑洼洼，空气里弥漫着鱼腥味和禽类粪便的浓郁腐臭。
站在街头往远处放眼眺望，隔过一条街便是高楼林立的车水马龙。
这里是城中村，是每一个本地人只要提及，就下意识皱眉耸鼻一脸厌恶的城中村！
这里的住户都不是本地人，他们或来自周边农村，或来自五湖四海。
但他们有着同样贫瘠的面貌，以及比面貌还贫瘠的精神！
他们是
城中村本地人的租户，也是本地人想要赶走却又无法做到的毒瘤。
在白日里，他们勤勤恳恳从事着贩卖水产禽类的工作，可一旦到了晚上，太阳落下后街头巷尾会涌出数不胜数的瘾君子。
这些人双眼通红，他们挥舞着白天里刚刚挣到的血汗钱，毫不吝啬塞进一个个马仔的皮包，将一整日的辛劳换成一小包掺杂了大量面粉淀粉，乃至是墙灰的不明白色粉末。
然后，他们成群凑在一起，用瘦成麻杆的双臂，颤抖着点燃火机，用嘴叼着铝箔纸凑到跟前，贪婪的吸吮着。
这一刻，他们快活似神仙。
这一刻，他们忘掉了家人和烦恼，忘掉了贫穷，也忘掉了自己还是个人！
也就是从这里开始，柯东成为了龙哥，成为了尚文兵的左膀右臂，成为了道上人眼里的混混头目，棒槌的眼中钉肉中刺。
“别叫我龙哥！我不是，那不是我！”
柯东的情绪突然暴躁了起来，他险些一个激灵从躺椅上坐直身体。
他的举动吓坏了胡阿萍和夏闫悦，姐妹俩对视一眼，皆是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