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芷原本正与宝悦交谈着,忽然间,她敏锐捕捉到了一阵熟悉而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连忙向宝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宝悦见状也立即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
不多时,公爷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他步伐矫健,气宇轩昂,身上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气息。
丫鬟们见到公爷到来,纷纷恭敬地行礼请安,随后便有条不紊地退出院子,守在院外,不敢有丝毫怠慢。
与此同时,一名身材魁梧、神情严肃的护卫朝着其他护卫轻轻一挥手臂,那些护卫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迅速而整齐地移动脚步,转眼间便全都留在了院子之外。
此时,偌大的院落里只剩下清芷和公爷两人。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微风拂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响。
“父亲。”清芷轻声喊了一声。欲言又止。
“你最近身体如何了?”公爷自是记得这孩子早产,之后更是药罐子,自己也甚少过问。
“同往日一般。”清芷说话时细声细语,那似乎便是病人的声音。
“今晨玉溪苑的事,你可有听说了?”公爷抬眼看向清芷,发现她对继室夫人当真没有什么感情。
“听说了。”她轻声回道,用蚊子一样的声音。
“那你可有什么想说的吗?”公爷是希望清芷能告知他很多他未知之事,以便坐实那妇人的罪名。
虽然,不管是何等样的罪责,其范围始终局限在内宅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间。不过,对于那位妇人最终会受到何种惩处和处置,则有着天壤之别。
举个例子来说,如果经过深入调查发现,这位妇人仅仅只是想出了陷害当家主母的计谋,但尚未付诸实际行动,那么等待她的命运将是被永远逐出府邸,再也没有踏入门槛一步的机会。因为这样的心思已经足以表明她居心叵测、心怀不轨,绝不能容忍她继续留在府中兴风作浪。
又比如说,如果所有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仅与章嬷嬷有所牵连,而这位妇人对此毫不知情,完全是一个事后才知晓情况的无辜之人,那么看在她并非始作俑者的份儿上,或许还能饶她一命。虽然也难免要遭受一些责罚,但起码能够保住性命。
再假如说,有确凿证据证明这位妇人曾经亲手草菅过他人的生命,视人命如草芥,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罪行,那么公爷绝对不会姑息养奸。他很有可能会暗中派遣自己的心腹手下,秘密地将此恶妇除掉,以正视听,同时也是为了维护府上的声誉和安宁。毕竟,像这种凶残成性的人,多留一日便是多一分危险。
清芷还小。但她并非不清楚父亲的军绩,也并非不明白家宅之中的利益纷争。
她试过春日想讨一些花样来绣在衣裳之上,派了元悦去讨要,但是拿回来的颜色,却是暗暗沉沉的深深浅浅。
她试过夏日想修好那坏掉的窗框,那些工人却也看人下菜碟,硬是拖到了初秋,才缓缓而来。
她试过秋日想去野外踏青,却总是被一句“你身子单薄,且在家吧”拦下。
她试过冬日冷得发抖,炭火却常常缺斤少两。她只好让宝悦、元悦都住进了她的房间里,以便省下些炭火供暖。
虽然,身份上,她是何公府嫡出的大小姐,但对于旁人来说,那不过是父不疼母不爱的嫡小姐而已,甚至比不上普通人家的嫡出姑娘。
清芷微微叹了叹气,父亲若是关爱于她,何必多此一问?想来,家中杂事,原本也不经父亲之手。
她对父亲的怨恨,这样想着的时候,默默的于心中减了一分。
“父亲可入房中一看。”清芷指了一条明路给她。
去看看你嫡女曾经过着什么日子吧。去看看她房间里都有什么摆设吧。去看看那床底找出来的有毒粉末吧。
公爷本不愿去。可清芷此时却大胆的看向他。那恳求的眼神,似是在申诉着生活对她的不公。
公爷心想,公府中的嫡女,在公府中过日子,难道不该是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但清芷——他的女儿脸上并无欣喜之色。
于是,他只能往前走,去看看她住的房间。
闺阁之中,竟毫无亮色!
他震惊,震惊到说不出一个字!
他看到房间内简简单单的摆着两张床,一张在左,一张在右。左边的床大些,床帘是淡灰色的。右边的床小些,床帘的颜色要深一些。还有一个衣柜、一张小圆桌和几张凳子。
衣柜刚才就被护卫挪正了,在大床的左侧靠墙放着。衣柜的颜色偏暗红色,花样纹理却是洛阳花。
老气横秋!
死气沉沉!
公爷对着几乎没有装饰的房间,连花瓶都没有一个,气不打一处来!他不禁想,那妇人竟是如此对自己的儿女?竟是如此毫不上心,不以为意?
他当然想起玉溪苑的富丽堂皇,想起房间里的碧色、粉色,想起玉溪苑那位妇人穿金戴银,口若悬河。
他唯独没有想过的,是现当下自己看到的样子。
他出了房间,随口问,“谁负责照顾大小姐?”
宝悦、元悦闪身而出。
“平时物料可有短缺?”
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