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仿佛要把大地上的人都烤熟。
赵东阳下马车后,把西瓜搬下来。他汗流浃背,一副难受的表情。
赵大旺安顿马匹,赵大贵帮忙搬西瓜。
一共三个瓜。
菊大娘挑一个最大的瓜,洗干净,放进一个干净的竹笼子里,然后用麻绳吊着竹笼子,放到井里去。
井水沁凉,能把凉气传染给西瓜。
赵东阳去沐浴,换衣衫,然后一边喝凉茶,一边和乖宝进行打算盘比赛。
元宝看不懂,但她好奇、爱看,还拍打小手,蹦蹦跳跳,笑得开心。
赵东阳看她一眼,暗忖:傻乎乎。
王玉娥去看看牛栏里的老牛,愁眉苦脸,眼神担忧,回屋对赵东阳说道:“咱家的老水牛恐怕要去见阎王了,躺地上不动,不吃草,咋办?”
赵东阳沉重地叹气,突然没有打算盘的心情,手指敲打大腿,考虑片刻,道:“论岁数,老水牛和宣宣同年生的,差不多大,又为咱家拉了这么多年车,我不忍心宰它。”
朝廷明文规定,要保护耕牛,如果私自宰牛,即使宰自家的牛,也算犯罪,而且是重罪。如果偷别人家的牛,罪加一等。
但是,如果牛快要老死了,牛主人便可以向官府申请宰牛。官府派官差去查验牛的情况,如果情况属实,便准许牛主人把牛宰杀。
这个规矩非常严格。
然而,让赵东阳感到难受的不是规矩,而是感情。
这头老水牛在家里养了多么多年,干活的时候任劳任怨,又不闯祸,眼睛还认得赵家人,有几分灵性,也算家里的一份子。
赵东阳不忍心宰它去卖肉,也不忍心吃它的肉。但是,一头牛那么重,牛肉又那么贵,卖一头牛能赚许多钱。
一边是感情,一边是钱,赵东阳十分纠结,难以做决定。
他叹气道:“问问宣宣的意思。”
赵宣宣正在书房看话本,王玉娥扯开大嗓门,把她叫过来。
怎么处理老水牛?赵宣宣也为难,斟酌许久,道:“用抓阄的办法,看天意,也看看老牛自己的意思。”
王玉娥表情阴沉,道:“老牛不会说话,它就算有啥意思,咱们也听不懂。”
赵宣宣眼神冷静,道:“在它面前摆几碗水,每碗水代表不同的意思,它先喝哪碗,就算选哪种。”
王玉娥和赵东阳对视一眼,眼神复杂。
赵东阳拍一下大腿,道:“就用这个抓阄的办法吧。”
如此一来,不管是何种结果,都算天意,他们至少问心无愧,不会良心难安。
王玉娥问:“有哪几种办法可选?”
赵宣宣眉头紧蹙,道:“第一种,土葬,上面再种一棵大树。”
“第二种,自然老死之后,卖钱,再用那些钱买个小金牛,好好收藏,留作纪念。”
牛很珍贵,牛皮能做鼓、铠甲,牛筋是做弓弩的重要材料,牛角用于做战场上的号角……
赵宣宣暂停片刻,眼里浮现泪光,继续说道:“第三种,卖老牛,买小牛。”
赵东阳拍一下大腿,道:“就这样办。”
他亲自去牛栏摆水碗,又亲自向老水牛解释,让它挑选。
万物皆有灵,老水牛选了第三碗水。
赵宣宣、王玉娥和乖宝都站在牛栏旁看着,谁也没把这当儿戏。
赵大贵和赵大旺跟这头牛的感情最深,忍不住抬手擦眼泪,吸一吸鼻子。
赵东阳注视老牛,心思沉甸甸,道:“明天我去一趟官府,报备此事,免得惹上官司。”
乖宝牵着王玉娥的手,仰起小胖脸,左眼皮又红又肿,软软糯糯地问:“奶奶,老牛病了,怎么不请神医给它治病?”
王玉娥无奈道:“请大夫看过了,大夫也没办法,说它太老了。”
“人会老,牛也会老,都是天命,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