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来官府看审案的百姓格外多。
有些人一边等待开堂,一边吃黄皮果。吃得津津有味,聊得也津津有味。
“你说,会不会把肇事船上的人砍头?砍几个?”
另一人道:“砍脑袋不是小事,该砍掌舵的,还是打鼓的?还是划船桨的?”
又有一个人插话,道:“只要死不承认,说不是故意撞船,就不用砍脑袋。”
另一人瞪起眼珠子,道:“严刑拷打,把烧红的烙铁往皮肉上烙,谁敢不承认?”
其他人点头附和:“就算不是故意的,也要屈打成招。”
“听说,上次那个大胡子刺客,牙都被拔光了。”
“哟呵,那得多痛啊?”
“嘶——”
突然有个人唱反调,道:“自从新知州上任,除了那个大胡子刺客,没听说其他人被严刑拷打。”
……
那个唱反调的人就是赵东阳。
别人都认得他,知道他是新知州大人的胖岳父,于是暂时闭嘴,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瞅他,暗忖:你肯定为你女婿说好话,你女婿不打你,你肯定说得轻松。
但是,赵东阳偏偏跟人家较真,说道:“等会儿,嫌犯被押上公堂,你们看他衣衫上有没有血,身上有没有伤,就知道有没有严刑拷打。”
有个人故意跟他套近乎,笑容满面,凑过来,说道:“您说的,肯定对。咱们的新知州大人最仁慈,从来不严刑拷打。”
“赵老爷,等案子审完,我请您去我家喝酒,怎么样?”
其他人用看马屁精的眼神盯着他,既羡慕,又鄙夷。
赵东阳笑道:“我戒酒了,不喝。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悄悄挑眉,暗忖:如果被孩子奶奶知道我去别人家喝酒,晚上我恐怕爬不上床,要改为打地铺。
乖宝牵紧赵东阳的手,突然激动,仰起脸庞,提醒道:“爷爷,要开始了。”
唐风年终于出现在公堂上,一身青色官袍,头戴乌纱帽,神情威严,目光如炬,扫视那些一边吃黄皮果,一边叽叽喳喳的人群。
围观人群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把嘴巴闭上,不敢再嘚吧嘚吧。
官差们精神抖擞,手持杀威棒,喊道:“威武——”
唐风年四平八稳地坐下,敲响惊堂木,大声道:“带嫌犯一号——孔大头上堂!”
一个黝黑、高大的男子被官差押上来,手脚都戴着枷锁,神情颓废,眼里无光,老老实实地跪下。
唐风年严肃地问:“嫌犯孔大头,撞船时,你在干什么?”
孔大头突然流泪,神情充满后悔,说道:“回知州大人,我在掌舵。”
“我后悔啊,我也不想害死人啊!我们都以为,划龙舟的人肯定会游水,哪晓得他会淹死?呜呜呜——”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狼狈极了,窝囊极了。
这时,死者家属站在旁听人群中,伸手指向嫌犯,撕心裂肺地哭嚎:“杀千刀的畜牲,你后悔有什么用?你还命来!还我家大壮的命来!”
“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啊,为我丈夫伸冤啊!用天雷劈死那一船畜牲啊!”
许多百姓都向死者家属投去同情的目光,暗忖:可怜啊,人死不能复生,唉。
同时,嫌犯家属正在偷偷抹眼泪,悄悄担心,不敢吱声,暗暗祈祷:老天爷,青天大老爷,你们宽容一点,不要判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