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的一夜。 这一次,李明发没和小伙伴们再约定出去打兔子的事儿。 他躺了半天都没睡着,主要是怕像昨晚一样,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翻来覆去的,翻来覆去的,尽管不是太安稳,总算睡着了。 然后忽然又醒了! 这一次他好像隐约记得,自己是梦见爷爷了。 他好像见到爷爷回来,拉着破板车,笑呵呵地,一步步地进了院门。 然后就冲自己挥手:“娃子过来,看爷爷给你带的啥……” 李明发感觉自己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然后不出意外地,看见爷爷从兜里掏出来几个‘马宝豆’。 其实就是农田地头长的一种野草结的果子,像小了无数倍的西瓜一样,也不能吃,只能拿着玩。 然后又一转,爷爷还是笑呵呵地:“娃子过来,看爷爷给你带的啥……” 接着老头颤巍巍的转身,从板车上抽出来一根玉米杆。 是那种细细的,大部分都不能结出玉米棒子,就算结出来,也是很小没玉米粒的那种。 杆子上的叶子都被去的很干净,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碧绿的杆儿。 这种玉米杆嚼起来有点甜甜的,在缺吃少穿的年代,也是孩子们的最爱。 李明发记得很清楚,那会儿爷爷身体已经不太好了,过几天开始秋收,他正在地里干着活儿,忽然就倒下了。 然后回来没两天就没了! 那时候自己还小,不太懂事儿,只知道哭着喊爷爷,谁知道后来连喊都没得喊了。 对了,爷爷走了的啊! 怎么又回来了? 李明发想问爷爷,但是没等他问,他就醒了。 回忆起这个梦的时候,他摸了摸枕头,忽然觉得枕头湿了一大片。 他忽然嘴角一咧,黑暗中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心里想:如果真是爷爷回来,也挺不错的,就算在梦里,见见也挺好。 对了,明天得去老房子那边看看奶奶,天冷的很,村里还闹不干净的东西,也不知道奶奶昨天啥样儿。 都怪家里这个爹不孝的很,让奶奶自己住老房子那边,真不当人子…… …… 小李湾村这一晚,又不少人没睡好,没睡好的时候,就容易想起一些人一些事,甚至是平时不太愿意去想的。 而因为村中传闻,不少人不由自主地会想已经入了土的亲人,有所思就有所梦。 生命中最不能承受之重,莫过于亲人的离世。 那个看着你长大的人,亲切呼唤你的人再也不会喊你了,喊你吃饭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没有人催你睡觉了,那个你一犯错就忍不住巴掌呼过来的人,再也不打你了…… 有时候你会忽然发现,本来以为自己都习惯了的,其实一直都没习惯,因为家里少了那么一个人,于是总会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觉得家里少了点什么…… 人间是个大苦海! …… 燕二河揉着眼睛想打侄子,但是没舍得。 不但不舍得打,还不舍得他走路,自己咯吱窝夹着枪带着棍提着椅子二胡小棉被,背着他往家赶。 因为侄子开玩笑说,昨天第一天,主打的就是个恐怖风。 今天换一换,他们村的人不是说闹的是村边地里的人吗?今天给他们换一首思念风格的…… 燕二河连听带猜也明白侄子的意思,昨晚上自己堵着耳朵都觉得浑身打冷战,村里还有人觉得闹鬼,确实挺吓人,就是那啥恐怖风。 今天这个没事,一听思念什么的,呵呵,小孩子懂个屁! 所以他没认真堵耳朵。 结果听了一会儿,然后胡思乱想着就陷入了回忆,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爷奶! 他的爷奶走的早,说起来都是……还好后来他干脆堵紧了耳朵,不然接着听下去,他离得最近,说不定得哭半夜。 等到家他什么都没说,就夸侄子拉的好听,夸的嫂子喜笑颜开,还多给他添了一勺汤——鸡汤没了,今天的是鸡蛋汤,也不错。 喝着汤心里鄙视嫂子:呵呵,女人,没见识,夸你儿子几句你就找不着东南西北了吧! 倒也不是真鄙视,纯粹是不胡思乱想的话,心里总觉得压着点什么。 他也说不出来什么,就是那种沉甸甸的说不出来的感觉,挺不好受的。 就不该不听侄子的话,不该故意不堵紧耳朵的…… 侄子拉的曲子有毒啊! …… 燕二河又去小李湾了。 这次是买东西,他给媳妇买点针线,顺带买几个皮筋和一点毛线——回去之后自己把皮筋用毛线缠一下,就是个好看的发圈,比直接买发圈能便宜点。 这年头的人都习惯了这种每一分钱都掰两半花的生活,必须精打细算。 虽然燕二河觉得自己有点小钱钱,但是省钱是刻在骨子里的印记,一时半会褪不去的。 买完东西,又去李明发家里了。 结果李明发不在,家里人说出去了。 燕二河溜达一圈,还没找到人,发现这个村里扫墓的人更多了。 这让他有点胆战心惊的,开始考虑一件事,要不回去和侄子商量商量,直接提棍子来打吧! 那只打一家两家的,总比这样半个村都提前扫墓好点。 活了二十多年,他上次经历这么离谱的事儿,还是他小时候。 那次是有个村子撞邪,具体情况他都忘了。就记得那个村的人到处跑着找桃树枝,自己村里的桃树砍光了不够分,就跑到附近几个村子来找,甚至愿意拿粮食换,就为了换个桃枝挂门上……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遇到第二次。 不过他总觉得,自己要继续和侄子搅合在一起,类似的事儿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