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留谭纶的目的很简单,谭纶是江西承宣布政使司抚州府宜黄县人,严嵩是袁州府分宜县人,两人故乡相隔不过五百里,又都是江西人,谭纶算是严嵩的乡党,对于严嵩来说,谭纶是他江西同乡后进,这是严嵩最看重的。
严嵩对于自己的乡党那是一向都十分庇护的,严党的中坚也都是江西人,鄢懋卿是江西丰城人,欧阳必进江西吉安人,乡党是严党中最核心的力量,故而对于自己这个江西小老乡,严嵩还是十分看重的。
谭纶可就不这么想了,他可没有加入严党的打算,虽然他对严嵩谈不上什么刻骨仇恨,但是严党中的那些贪官污吏确实令他不满,故而对于严嵩也颇有看法,只是谭纶很清楚,自己一个小小的台州知府,严阁老要弄死自己,不要太轻松,自己可没有杨继盛的好老师。
谭纶进入严嵩的直庐,恭敬向他行礼后,严嵩笑着说道:“子理啊,你我同乡,不必如此多礼。”
谭纶说道:“阁老百僚之长,又是前辈长者,下官理应全礼相待。”
严嵩问道:“子理此去台州,可有什么困难,不妨直说,老夫能解决的,一定帮子理在中枢解决。”
谭纶说道:“阁老,下官此去练兵,最困难的无非就是名号和钱粮了。”谭纶倒也不客气,直接将他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说出来了。
谭纶练的兵,到底算什么?大明有军、兵之分,所谓军就是卫所之军,军是卫所的军士,由朝廷发给粮饷,设有专门的军籍,称为军户,由五军都督府直接管理,不受地方行政长官的约束。军又是世袭的,每个军户的正丁在固定的卫所充当额军,正丁老病死亡,要由该军户的次丁、余丁依次递补。若本户绝嗣,还要由同族人递补。
兵则是根据军事的需要临时招募的。主要是营伍兵和镇戍兵,现在大明卫所基本崩溃,明军中的精锐都是兵,但是兵一般都是总督、巡抚级的大员因事而设,事毕即裁汰营伍,谭纶一介文官,又仅仅是台州知府,募兵恐怕有些困难。
若既不能是军,又不能是营兵,那就只能是弓手民壮,可是大明对于地方弓手民壮限制极严,长兵、甲胄、火器、弩机皆不得用,这样练出来的兵,遇到倭寇不是送菜吗?
所以解决这支部队的性质问题,乃是谭纶的当务之急。
面对谭纶提出的这个问题,严嵩已经有过考虑,首先,谭纶练的不可能是军,只能是兵。与军的系统相对,属于行政系统的府州县也有自身统领的防卫力量,即兵的系统。一般来讲,兵包括了府州的同知和通判、县的县丞、主簿和典史率领的民壮、机兵等通过徭役征派或役银招募人员,还有由各地巡检司内在巡检带领下负责监察和治安的弓兵,这些民壮和弓兵即构成了通常所谓的民兵。
谭纶的这一千人,显然也属于这个民兵序列,但是民兵也是有等级的,有一是府一级的江防官,即府的江防同知应天府为江防治中,愈到后期其权力愈要超过军队系统的同级官员,所谓江洋统领,悉皆武弁,而查核专制惟各府同知是赖。
二是州的同知、通判和县的县丞、主簿巡捕官率领的民壮以及机兵。
三是各处巡检司巡检率领的弓兵。弓兵本古者寓兵于农之意,是在巡检、副巡检率领之下的民兵,巡检则一般受县丞、主簿节制。广义上讲,州的同知及县的县丞、主簿、典史统率的机兵、快手、弓兵都属于民壮,虽然这些名目有时也与民壮并列。
弓手民壮虽然属于兵的系统,但是不属于营兵,属于营兵系统的镇守将领常编募民兵、民壮和义勇附操民壮或营操民壮作战。只有这些营兵系统下设的兵,才算国家经制之兵,能够配发甲胄兵仗和火器,浙江的营兵都由浙江总兵和浙江巡抚掌握,怎么可能轮到谭纶一个台州知府握兵呢?
这个确实是谭纶比较头大的事情,严嵩想了想说道:“子理此言确是一个问题,老夫以为,子理所练之兵,归于浙江总兵麾下,设一绍宁台参将分守,子理任绍宁台兵备道兼台州知府。”
严嵩的这个办法,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这样谭纶所练之兵就是营兵序列了,也算是国家经制之兵,而且兵备道可比知府大多了,分守参将也在兵备道的辖制之下,变相的提高了谭纶的权力,将绍宁台三府的防务都交给谭纶了。
严嵩继续说道:“至于粮饷,既是国家经制之兵,那浙江必然会发给的,就算有所缺少,绍宁台三府,供养一千战兵,想必也是问题不大的,军器甲胄,我会知会兵部、工部,如数拨给子理。子理肩负重任,老夫也不多耽误子理功夫了,惟愿子理旗开得胜,痛歼倭寇,不堕国威。”
谭纶这才告退而去。
严嵩在直庐拟票,内心早就神游物外了,现在让他头大的,不是倭寇,而是嘉靖。嘉靖昨日派黄锦给严嵩送了一张纸条,就一句话,庙九而缺一,如之奈何?
和嘉靖这么多年的君臣默契,严嵩当然知道嘉靖要干什么,就是把大礼议的最后一步完成,称宗入庙,之前嘉靖让礼部重新议定太宗皇帝的庙号谥号,改太宗为成祖,万世不祧,算是完成了第一步。
现在要命的是第二步,就是给所谓的兴献帝后上谥号和庙号,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