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北辰说起这些事很平静,不见怨恨也不见愤怒,更没有嘲弄和失望,仿佛说的不是他的母妃和父皇。
其实他也曾不解过,明明先帝是爱着自己的母妃,他也亲眼见过在母妃祭日那天,先帝在母妃的画像面前独酌到天亮的落寞样子。
这样的人,却对母妃不闻不问,直到母妃咽气的时候,也不曾来看一眼。
他怨过恨过,嘲笑过也讥讽过,甚至不想认先帝是自己的父亲。但这么多年过去,早就不剩什么了。所有的情绪都随着永乐宫的宫门对他紧闭而消散,随着风不知道跑到哪里感染了他人。
他长大之后也明白了,哪怕是坐上了那个至高的位置,也是有很多身不由己。
他明白,但不赞同。
既然没本事让所爱的人幸福快乐,趁早放手才对。更何况,他爱的人又不爱他。
赵北辰平静,但沈涵芝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宫闱秘事,还是先帝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先帝驾崩的时候沈涵芝才出生不久,对于先帝大部分的印象都来自他人的口口相传,少部分来自史官的记载。
半晌,沈涵芝看着赵北辰的背影,才憋出来一句:“节,节哀。”闻言,赵北辰忍不住笑了起来:“没什么好哀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
“我对小时候的记忆已经不太清晰,母妃很好,但总是一副愁苦的样子。”赵北辰望着墙上的画,有些出神,“我问她是不是想先帝,她也只是摇着头,不告诉我为什么。”
“后来母妃去世的时候,我从她的遗物中找到了一把开了刃长剑,看到了一封信,我才知道母妃其实是来自江湖。”
赵北辰缓缓地说着这些事,听得沈涵芝是一阵胆战心惊:赵北辰给她讲这些是干什么?还是说真的只是有感而发?
“母妃的功夫不算好,为了给外公治病才孤身去闯荡江湖,后来遇上了先帝。”赵北辰说到这里,低声笑了笑,“听起来像话本里俗套故事,但结局并不完美。”
“帝王有自己的难处,他或许爱着来自江湖的这个人,但他终究最爱自己的皇位。”
“不知道母妃有没有后悔过……”
说到这里,赵北辰的声音逐渐变低,听起来倒颇让人心疼,让沈涵芝想起赵北辰去南境的时候也不过七八岁,还是个小孩。
南境那么苦,又多蛇虫鼠蚁又多毒瘴,民智也没有完全开,还有南疆人虎视眈眈。听其他人说,赵北辰启程的时候,身边连十人都没有。
竟也这样挣扎着活下来了。
沈涵芝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此时的赵北辰看起来格外脆弱,又或许是感觉到赵北辰此时对她敞开了心扉,在赵北辰身后的沈涵芝大着胆子,拍了拍赵北辰的肩膀。
许泽举着手,不知道该阻止还是不该阻止,竟僵在了原地。在沈涵芝看过来的时候马上把手放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王爷,过去的都过去了,好好活着,过不定这才是淑太妃想要的。”沈涵芝语重心长。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经历的痛苦不同,她做不到感同身受,也无法分享自己的经历和赵北辰一起舔舐伤口,只有一句苍白的安慰希望能帮到赵北辰。
赵北辰的身子在沈涵芝碰到自己的时候微不可闻地僵了一下,可惜柔软的触感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沈涵芝的声音。
但赵北辰的心里泛起莫名的遗憾,他不知道自己在遗憾什么。
“但愿如此,斯人已逝,生者不过缅怀。”赵北辰顺着沈涵芝的话往下说,随后又看了两眼墙上巧笑嫣然的女子,轻轻地吐了口气:“走吧。”
永乐宫荒废已久,无论哪里都是尘土满天,沈涵芝被呛得直咳嗽。见状,赵北辰只好放弃了今天的缅怀。
其实一个人也可以,但他莫名地就想和沈涵芝一起。
“王爷若是没有其他事,臣女就先回去了。”沈涵芝觉得赵北辰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有点眼熟又有点让她毛骨悚然,忙不迭想逃跑。
赵北辰抿了抿唇,道:“赫连凌钰,你想见见吗?”听到赵北辰提起赫连凌钰,沈涵芝打算离去的脚步一顿,想了想,还是道:“她一定觉得被我迷晕了很丢脸,我还是不去刺激她了。”
“人既然交给王爷,就是王爷说了算。”
“好。”赵北辰声音喑哑。
看着沈涵芝离去的背影,赵北辰握着扶手的手不自觉收紧,眼底浓墨翻涌。
他没说的是,其实赫连凌钰已经把知道的事吐得差不多了,只是赵北辰最想知道的,关于图腾的事情没说。
后来暗二带着人又去了那间石室,也挨个滴了血上去,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打算把石室摧毁,却发现那些石砖坚不可摧,地上的图腾也是,用上了内力也无法摧毁。
恐怕要把慈安寺的后山夷为平地才可以。
这个发现让赵北辰有点烦,再加上暗一又报告说乱葬岗的闻人羽奕还真跑了,让赵北辰更烦了。
南疆人还不够,现在又来了波西戎人。
大梁早成筛子了。
“把赫连凌钰交给鸿胪寺。”赫连凌钰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价值,赵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