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认为,铮引的眼睛是因为父母在他年幼时去世,哭瞎的。实际上,那时还好好的,一直到他九岁。
那年,整个修罗的气象都比较怪。倒没有什么洪水瘟疫,就是令人不安地反常。比如在大团的白云中,会突然出现闪电。没有任何声响、没有雨水,就是寂静的闪电。
有时到了夜晚,天空中的某处又会莫名其妙地明亮起来。里面像是有海市蜃楼,但又不是。因为真的海市蜃楼反射的应当是修罗界其他地方的景色,而当时呈现的影像却十分陌生。有见多识广的老人说,那是其他天界的,甚至有可能不在六道之内。
于是各种预言、谣言四起。有的说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大灾难。有的说是大好事,会有佛菩萨降临修罗界。还有的说定是和被关押的涅道法王有关……事实上那年对大部分人来说,却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所以后来也没什么人记得。
而铮引则莫名其妙地大病一场。先是发烧、昏迷、说胡话,浑身长满了一块块红色棕色的斑点。抚养他的叔叔和婶婶都很着急,请了大夫来也查不出病因。
病了二十来天后,自己好了,症状也都消失了。但从那之后,视力就越来越糟。铮引本来就性格内向,看不清楚之后更是减少了外出。除了两个堂妹和邻居几家人之外,几乎和同龄人没有接触。
他的父亲和叔叔是从人间移居过来的弓箭制造手。兄弟二人除了有副好手艺,铮引的爷爷也没放松过对他们的教育。所以叔叔闲下来便教三个孩子读书识字,还将人间的一些诗词典故说与他们听。
在视力减退的同时,铮引却奇怪地获得了一种超自然的敏锐。这种第六感并非时时都有,只是在他拉弓瞄准的时候,或者嗅到危险的时候才会产生。这个时候的他,正如魅羽所说的那样,似乎有双“天眼”,能洞悉周围的一切。
虽然叔婶对他还算不错,到了十五六岁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家里。首先想到的是参军,到了报名处却被赶了回来。视力差得连外出行路都成问题,怎么当兵?报名处的人对他如是说。
于是头几年在港口干活,给各种货船和客船装卸货物、补充物资。在他二十一岁那年时,有次一个中尉带着全家坐船外出。登船后没多久,发现小孩不见了。此刻船还没开,也不知小孩是掉水里了还是自己跑回了岸边。一家人急得抓狂。
当时铮引正在岸边坐着休息,小孩落水处并不在他面前。然而他却清楚地感觉到船的另一侧有人落水,急忙跳进水里,算是救了这孩子一命。中尉得知了他的异能,便写了封推荐信,让他拿着再去招兵处报名。这次被录取了。
新兵录取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档案处登记身上有何标记,比如胎记之类的东西。这么做主要是预备着万一将来在战场上牺牲,便于遗体辨认。当时铮引按要求把衣服脱掉,站在那儿,浑身不自在。他父母双亡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没穿衣服的样子了。
登记官自然是见得多了,只是随意说了句:“你屁股上的这个胎记倒是挺有意思的。像朵莲花,可只有三瓣。”
胎记?他怔了一下。没记得自己身上有任何胎记啊?不过那是视力丧失之前了,大病一场后他还没留意过身上有何异常。
于是当晚回营地后,他自己检查了一下。果然,屁股上多了块红褐色的东西,擦不掉。但因为视力不好,也看不清楚什么样。长在这种地方,又不便让其他人代为查看。估计就是那次大病时没完全消褪的斑痕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被录取了,但因为视力不好,被分去了新兵训练班里最弱的南班。白天的训练是很辛苦的,但铮引的心里却很舒畅。他喜欢军营的生活,他喜欢各种严格的规矩。队伍中有他固定的位置,宿舍里有属于他的床位,这让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个多余的人。
大概过了二十来天,南班里又来了个新兵,而且还和他分到了同一个伍。是个女兵,一看就是从人道来的,比修罗人矮一两个头。
长相,怎么说呢?修罗界的女子普遍貌美,可大部分都是高鼻大眼那种美。至于气质上,有的端庄,有的豪放,有的温柔——比如他的母亲。
而人道来的这个女兵却是一种妩媚俏丽的美。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透着喜悦和顽皮。虽然她不是修罗人,可和大家是自来熟,很快就打成了一片。一闲下来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相比之下,铮引自己倒像个天外来客。
记得她刚来那几天,铮引宿舍里黑灯之后大家讨论的都是她。说别看这个小蹦豆是外道来的,在待遇上和其他新兵无二,却是法王的家眷。还有的说法王之所以能重生,靠的就是她。
当然,男人们谈论女人,说到最后通常就有些不堪入耳了。比如猜测她的脚有多小,是不是只有普通修罗女人的一半大。有的说她和法王无疑是情侣的关系,每天晚上都会搞得惊天动地。
每到这时候,铮引就拿被子把头蒙起来。真希望自己除了眼睛不好之外,耳朵也聋掉。虽然作为她的搭档,他比谁都更清楚她脚的大小。还好众人的热情也就持续了几天。
在新兵训练基地的那些日子,是铮引长这么大以来最快乐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