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陌岩承认自己喝得有点儿多。事实上,不光他,同桌的男人甚至其他桌的道士们,在女人孩子离去后都有些意犹未尽,又成堆地各自找包间坐下,重新上酒。杯觥交错中,言谈举止也都变得有些情绪化起来。要说以这些人的修为,千杯不醉不算夸张。但陌岩的师父、师兄、大徒弟,今晚都凑齐了,能不激动吗?
当然喝得最多的是百石,白皙的面孔已成酱红色,呆滞的目光落到谁身上都移不开一样。抬起一只手臂指着同桌的陌岩和修罗人,手上的钻戒以及比钻戒更昂贵的手表被头顶钟乳石般根根倒垂的水晶灯映得闪烁不定。
“哎我说,你、你俩的老婆原本可都是我的,这点咱们没、没有疑问吧,啊?虽说我是个善良又大度的男人,可你们好歹也该给我个说法吧?”
“有什么好说的?”陌岩仰脖又是一杯,“常言道,善良又大度,家中没主妇。呵呵,不抢你的抢谁的?”
“哎——哎——你们听听,”百石不可思议地冲桌上其他人说,“这当了强盗的,还有理了?”
陇艮刚喝了口果汁,被这二人呛到了,咳嗦个不停。他这一晚上话不多,时不时朝陌岩这边儿瞅上一眼,双目中竟似有泪光闪动。
小魅羽曾和陌岩讲过,陇艮就是他师兄释迦牟尼。陇艮先前投奔境初、成为空处天皇家特种兵,十有八九是冲着这层关系来的。陌岩即便是在下凡前,也有好一阵子没见师兄了。记忆中的这位娑婆世界教主体格粗壮、额方唇厚,眼前干瘦的年轻人自然是他的化身。
“算了算了,”百石摆了摆手,“江山代有美女出,怎么还不能过日子?不过二位若是啥时候厌倦了,打算换新老婆的话,记得知会兄弟我一声,我不嫌弃。”
鹤琅啪地一声搁下酒杯,两眼冒火。“哪里来的疯狗在这里胡言乱语,找打是不是?说别人当强盗,这鸠占鹊巢的也不知——”
陌岩伸手拍了拍鹤琅的胳膊。“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鹤琅应当还不知道他是陌岩,刚见面时鹤琅问“境初兄”如何苏醒的,陌岩将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概述了一番。至于原先的事,只推说失忆、不记得了。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今晚火这么大,未必都是因为百石,多半还与魅羽的大师姐有关。
鹤琅话音刚落,包厢口便闪出个人影,一身黑袍,披散着长发。陌岩从魅羽那里听说过,高维人百石有个手下叫嵘鑫的,外号千面人。百石冲嵘鑫挥了下手,让他退下。
几人又默默地喝了会儿酒,忽听熟悉的婴儿啼哭声由远及近传来。陌岩扭头,见小魅羽抱着允佳,一路小跑地赶过来,也没说话,将哭得梨花带雨的允佳塞给陌岩,就调头走了。允佳到了陌岩怀里,果然止住了哭声,只留短促的抽泣做结尾。
“居然、居然有这种女人!”守在包厢口的嵘鑫望着魅羽离去的背影,恨恨地说道,“浑身上下半点儿母性都看不到,难怪小孩子都不跟她。放到我们的世界,谁会和她生孩子?”
说到高维世界,陌岩心中一动。百石既然能随意穿梭于高维和低维世界,对头顶云层中的那个二维平面,该不会无所察觉吧?
“百石先生,不知你对气象有无研究?”陌岩说着,低头见允佳一副又累又困的样子,却还在强打精神,东看西瞧不肯睡。拿起桌上的酒杯放到允佳面前,不多时,酒杯里开始咕噜噜地冒泡。有意思的是气泡并未上升,只是在杯里打转,女娃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
“气象……”百石的手指蘸着杯里洒出的酒,随意在桌上画着些什么,“境初兄指的是?”
“比如雨啊,云彩什么的。”
百石怔了下,望着陌岩的眼神里酒意散去了少许,若有深意地笑了。“算是略知一二吧。我曾听过佛门之人说过这么一个偈子——大而简,细而繁,小生大,近含远。这个世界是很奇妙的,处处都可能藏着玄机。”
陌岩飞快地瞥了一眼同桌坐的那个五官平平、身材健硕的修罗将军。百石引用的是曜武智菩萨的话。当年曜武智的五个魂快要消亡的时候,陌岩带着他的阿赖耶识下凡。后来阿赖耶识被燃灯转移去了这个叫铮引的修罗人身上,这点还是小魅羽告诉他的。所以若说曜武智此刻就坐在他身边,也不算错。
让他想不通的是前两天在马车上做的那个梦,本以为就是元始天尊胡编乱造了一通,诱骗他在梦里自杀。可梦里同大魅羽一齐出现的那个修罗人,不就是眼前这人吗?仔细回想那个梦,越来越觉得那并非单纯的陷阱。无论情节人物,都不是生拼硬凑的,处处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往事——现实中还未发生,但梦里已是过去。
难道那个梦还真的是对未来的预示?一想到有可能发生在小魅羽身上的厄运,就免不了心慌气短……
当下强行赶走这些念头,见允佳已睡熟,搁下酒杯,问:“百石兄,倘若有的云彩里藏着神鸟,你能把它们找出来吗?”
“这个不好说,得先去看看。不过这么做搞不好会给我带来危险的哦,事成后有什么报酬没有?”
陌岩扫了眼百石的戒指和手表。“你想要什么报酬?”
“本属于我的那两个女人,随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