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又信说:“听说有些地方有电动船,一天跑得几百里路,还有土雷子炸鱼,一炸就是一大片,你讲这样下去,这鱼不会死光啊?”
郝九来喝了一口酒,“我们年纪大了,那种新鲜事物就不去想了,我常常跟我婆婆子讲,「在船上出生,在船上闭眼」,也算是享福了。”
“那你屋大麻子呢?”
“我屋大麻子是个实心眼,老老实实打一辈子鱼也就罢了。去年他还想学你们家大龙一龙,想到岸上去搞事,我骂了他一餐,他哪有那本事咯。”
江又信说:“年轻伢子有想法,让他们试一下也要的。”
郝九来望着他笑,“未必当初你三个崽要开厂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跟他们讲的呀?”
江又信顿时不做声了。
马上要到落樵期,兴龙渔业厂最近发了狠的收鱼和熏鱼,为接下来的两三个月囤货。
赵亮觉得自己的表现机会来了,每进一条活鱼,出一条腊鱼,他都盯得仔仔细细,账目做的清清楚楚。
谢翠娥和江一龙也放了心,他们可以腾出时间开拓新的市场。至于雨生就交给了周秀珍带。
自从搬来东湖村,板栗天天带着毛毛在村子里窜来窜去,好像进了丛林的小兽。要么窜到邻居家和小朋友趴在地上玩弹珠,要么就去找贺志强玩卡片。江大龙抓着他扔到赵亮的办公室,让赵亮教他认字、算数。其实当初谢翠娥说厂子里要招能写会算的人的时候,大龙就存了这个心思。
板栗不能去学校读书,他能从赵亮这里学几个字也是好的。当初江又信就旁听了几段《增广贤文》都能说出不少道理,在渔民中算是个文化人。板栗多少学点东西,总不会错。
板栗和毛毛不在家,周秀珍就只要带圆圆和乐乐,两个孩子懂事,周秀珍再看个嫩毛毛也容易。更何况刘姐的婆婆王婆子有时候也帮忙看顾一二。
自由经济的风从大城市吹到了小县城。江一龙觉得今年的生意格外好做。不仅下河街的姚老板进货多了不少,就连搞展销会和赶大集的老王老周他们进货的间隔越来越短。
杨主任前几天打电话来说,许秀英的婆家兄弟在城里和人合伙开了个综合市场,卖菜的,卖肉的,卖水产的,卖油盐酱醋副食品的应有尽有。这种大市场在城里都是新鲜事物。
现在水产方面要找人合作,杨主任就推荐了江家的腊鱼。江一龙和谢翠娥特意进城一趟,和市场谈好了腊鱼铺货和结款的合同。
市场那边见他们是渔民,又表示“一事不烦二主”,不如也送些活鱼来卖。
这个事情,江一龙有些犹豫。主要是这个市场要求高,送活鱼还要在市场给顾客杀,他和他两个哥哥都没得空。
“郝哥,你有兴趣没?”江一龙把给市场送活鱼的事情告诉了郝大麻子。
郝大麻子抽了口烟,心里在划算。
江一龙说:“我是这样想的。我们厂里收鱼都是收统货,有些鱼大的大,小的小都不适合做腊鱼,原先都是让我爷老倌拉到码头上卖,剩下的就放厂子外头卖给村民。每天多多少少有些损耗。如果我们接了市场的生意,这些活鱼也有了去处。”
郝大麻子眯了眯眼,吐出一口烟圈,“这个事情搞是搞的,不过兄弟,我话问在前头,钱怎么算?”
江一龙说:“鱼你从我厂子拖就是,我是什么价收的就什么价给你。市场那边是这样算的,卖价由你定,他每个月收五百块钱场地费。”
“五百啊?!”郝大麻子吃了一惊,“这么贵?起抢哦?”
江一龙笑了笑,“这还是看在杨主任的面子上给的优惠价。不过我观察了几天,他们那个市场生意好,每天人挤人,我估计一天卖个四五十条鱼没问题。城里嘛,鱼价可以卖高点。当然,我也讲了,要是生意不好的话,到时候场地费再讲讲价。”
郝大麻子说:“城里人还是有钱,我听讲城里前两年买家伙都要凭粮票、肉票,吃餐肉都是改善伙食了,没想到一下子就放开了。”
“所以现在放肆买家伙噻!”
“有钱不赚王八蛋!”郝大麻子摩拳擦掌,“那我就去试试咯!”
江一龙又担心,“不要跟郝叔和嫂子讲一下?”
郝大麻子摆摆手,“你嫂子早就想学你们做点生意了。我爷老倌……我又不是不回来,他应该没得话讲吧?”
郝大麻子怎么去说服家里人,江一龙不管。
二人就综合市场的定价和每天送货的事情商量妥当。这事就算定了。
活鱼来源有刘卫中,熏腊鱼有刘贵美、郝爱妹,火焙鱼有宋金花、吴满娘等,剩下的鱼有郝大麻子和江又信消耗。兴龙渔业厂这个产业一条龙终于日趋完善。
传统的渔民经过七八月的忙碌,终于可以休息一阵。整个洞庭湖好像被按了暂停键,船停舟静,静水深流。只有“兴龙渔业厂”依旧忙忙碌碌。进货的鲜鱼不多,但是往外送货的腊鱼络绎不绝。
“要是没有休湖期就好了。”江一龙感叹。
“休湖”的规矩是洞庭湖上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其实过了七八九月,天气转冷,湖水转凉,鱼获也少了。所以有“七月金湖,八月银湖,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