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不解, 当庭指正吴王,那可是有辱皇家颜面的, 圣上必会龙颜大怒, 即便先祖有“不得擅杀谏官”的禁令, 也保不得黄少卿能平安无事。
定国公笑:“当然不是去说吴王命人杀的人。”
楚言立时明白,吴王身边有个幕僚, 叫潘雍, 此人小有谋略,口才了得, 因此是吴王的心腹, 但心术不正,打着吴王的名号私下可没少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指证吴王杀人不可,只能是吴王用人不识,差点被利用。但是此事的真正缘由到底是何?大家都是老江湖的, 心知肚明, 替罪羊的事谁也不会拆穿。
黄少卿身兼谏官右拾遗一职,其人刚正不阿,两袖清风,平时不爱出风头,但是每每圣上皇子有出格之举,他都是第一个谏议的, 先前鄂王一事, 也是他上谏将鄂王关禁闭的。这事由他出面, 最好不过。如此吴王必受打击, 也不会牵扯到江王和魏王,至多是被数落一顿。
“茜茜果然还是差很多。”楚言有些低落。
“有些事你不能去做,又不能老是麻烦江王,我就不一样了,”他先前没有让她调用府里的人,自己也没插手,只认为她是在胡闹。孙女这头脑不算笨,就是遇见了喜欢的人后就变得格外笨了,笨也好无忧无虑,他心里矛盾的很,“那个扔你茶碗的人,倒是帮了大忙。”
楚言微顿:“是。”那只正中她头的那只茶碗,帮她也洗脱了嫌疑。
定国公反手捶了捶脖颈,年级大了,坐的久脖子就不舒服,但是再不中用他也不能一直置身事外了,这几年来他闲居家中不问外事,原以为可消除一些圣上的猜忌,谁知事情的发展远不是他想的那样,他余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孙女过得平安无忧,但她并没有被保护好,而那些隐秘的缘由,他即便知道了孙女死于非命却也不能说出来,还是靠自己保护自己的宝贝孙女吧!
“这些事你不必再管,阿翁还在,怎么能让你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呢?”他望向亭外,日头渐斜,湖面的波光闪耀的没那么刺眼了,显得温和柔美,“等此事一了,你就跟我一道去一趟仁和坊,想必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楚言欣喜,连连点头:“是,楚七郎是真的敬重阿翁。”
“楚七郎?”定国公没多大印象,只知道他才十五岁,“你很了解他?”
楚言摇头:“也不算多了解,但是前世您……之后,那边的楚家只有他在忌日的时候去……”这句话说出来都像是诅咒阿翁一样。
定国公明白,皱眉思索道:“既然你认定他,我再去让人打探一下。”
上辈子楚言每至节日忌日都会去拜祭定国公,而每次她到的时候,都发现有人已经来过了,但一直不知道是谁。有一次她先于赵怀瑾出发去的很早,才与已经祭拜过阿翁的楚七郎迎面碰到,那时候她在车上,楚七郎只身骑马而过。这个人是故意与她避开的,并不想让她知道,而且为了瞒着,他每次都是在离阿翁陵墓颇远的祭拜,所以守陵的下人没有见到过他。
准备回堂屋前,定国公忽然道:“茜茜,爵位并不重要,你过得开心方是阿翁最想看到的。”
楚言心里一颤,说不出话。
定国公看她的眼神有些悲哀和怜惜:“你呀!太看重爵位了,这是执念。既然老天开眼,让你重活一次,这个就放下吧!”
她这般看重爵位,只因她自己也在恨自己不是男子。定国公几不可微的叹喟,他没有在她面前说什么,府里的下人也不敢说什么,但不代表外面的人不会嘴碎的说什么。那么风言风语,她必然会听到。
“我怎么能放的下?这是阿翁和父亲辛苦得来的,我怎么可能放下!”楚言有些激动。
“傻孩子,我和你父亲最大的荣誉又不是这些个爵位,”定国公失笑,目光渐渐幽远,“我们最大的荣誉是在西北击败了百年外敌突厥,天降神将,楚家一门。这些才是武将留在青史上最重要、不可磨灭的功劳,无论多少年后,百姓提到咱们楚家不是说咱们楚家做了国公做了侯爵,而是守卫边疆驱逐外敌的种种事迹,这才是楚家最大的荣誉。”
楚言怔住,抬头看到祖父站的笔挺,巍然如山,那种由内而外的自豪傲骨侵染了四周,武将的荣誉?金戈铁马,马革盛尸,生为人杰,死为鬼雄。
她忽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铺天盖地而来的羞愧令她抬不起头。
定国公没有哄她,只是垂眸静静地看着她,睿智的眼睛里满是悲凉,“郡主明河所出次子可继承关内侯一爵”这句话是圣上亲口许诺,但它就像是一个魔咒一般,从小就缠绕着她,爵位爵位爵位……孙女还小的时候他只认为她听不懂这些,谁知潜移默化,久而久之她便将爵位放在了第一位,忽略了太多,而他确实不会教导女孩,舍不得打舍不得骂。
他忽然记起她小时候听到别人议论孩子的事,回来之后,她就问:“为什么他们都看中长子?次子才重要嘛!”
为什么?
“因为次子要继承关内侯呀!”她理所当然。
当时只觉她是童言天真,后来才知这就是她的认知,她被大人们的话深深影响。不少人都说他没教好孙女,才会让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