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一年。黄昏,满秋一人从梨园慢慢走回她自己的小院子。
皇后将满秋安置在其他地方。满秋既为县主,按照规矩自然可以别殿而居自立门户。
她在皇后中宫旁边择了一处小院子,院子的小门与中宫侧门相对,仅有几步之隔,如此才可以时时履行侍奉皇后的召旨。
陶姑姑说,那座小院子是前朝公主留下的,前朝公主因父亲被叛军斩首,无家可归,先帝见公主可怜,便允许公主住在宫中,公主感念圣上恩德但仍然谦卑谨慎,于是便居住于此处,终其一生。
院子的屋前有一棵盛冠繁茂呈几人合抱之势的老槐树,树下有个秋千。
而院子另一端那架了个树藤,如今方是初夏藤上的花朵还开着一大束一大束的紫花,满秋也说不上到底是什么藤蔓,可藤蔓下有一个石桌几个矮凳,想来若是盛夏在此藤下喝茶看星星倒也是一桩妙事。
皇后说满秋的份例与寻常县主无异,可她与寻常县主始终不同,身边也没要下人伺候,衣服首饰自是一切从简,花钱的地方不比寻常县主,她索性就留下些银两拜托宫中花房内监为她再挑选几株花苗树种放在院子里,如此炮制些花茶果酒还可以分给皇后和李明澈喝些。
八皇子李明澈自那日和满秋在书房见过一面之后,二人便逐渐熟络起来。
李明澈的生母原本是个司乐坊的宫女,生下他之后便难产去世了。
皇后也并非从未生子,皇长子原本是皇后所出也是安乐公主的亲哥哥,在一场战争中为救父亲如今的皇帝而身亡。
皇上对皇后一直心怀怜惜愧疚,直到听闻八皇子母亲难产而亡,便将八皇子养在皇后身边,这才有了一段母子缘分。
公主已然出嫁,随着从军的夫君远赴边关,想来皇后娘娘心中也是难过的,想来这就是至尊叫自己入宫的原因之一把。皇后这些日子以来,待她当真与女儿别无二致。
她还未走到门口,便见到明澈的贴身内侍站在门口迎她。内侍是李明澈的心腹自幼伴他长大,见那内监向她在院子里使眼色,挤眉弄眼的,很活泼。
她会心一笑便缓缓走入院子。少年一人独自立在院子里,抬头望着那株老槐树出神,他一身清素色常服,腰间别着平日那只玉萧,长袍上绣着彰显身份的单色花纹,发上戴了平冕插一只白色玉簪,阳光透过槐树的枝叶斜射在他的身上,整个人本就有一丝单薄伴随着明亮的阳光好像置身仙境一般。
满秋自认见过世间美男子不少,自家兄长还有将军颜宁亦或是长安世家公子,可李明澈这般从内里到周身都这般淡薄宁静仿若仙家一般的人,淡薄又从容,真是好看极了。
当真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李明澈回头时便看见满秋这般垂涎欲滴的看着他,对她倾城一笑,满秋只觉得口水要留三千尺。这个风流浪荡子。她无奈摇摇头,真是个万花丛中过的老手。
见满秋不理他,李明澈也不觉得尴尬无趣,就立在树下看满秋自己给自己斟茶。
她上身是一件浅紫色的撒花烟罗衫配了一条颜色更淡的烟云蝴蝶裙,小衫袖口宽大长裙刚刚及地,花纹也淡淡的,因颜色寡淡料子也不名贵这样的衣服原是宫中众女所不喜的,可穿在满秋身上却偏偏裙摆随着她的步子袅袅轻浮。不由悄然红了耳根。
她坐在紫藤花下安静品茶一举一动皆是慵懒寻常,可偏偏比宫中女子多了些妩媚,倒像是,这些可不是生长在长安的女子所能模仿出的,偏生在满秋身上恰到期分。一举一动都甚合规矩,不娇柔也不做作。
李明澈自打见了满秋心中便总是好奇,她生长的环境究竟是怎样,她又是怎样养出一派天然漫不经心的样子来?
直到满秋笑盈盈的看着他,李明澈才知自己竟失礼对着满秋出神,心下倒是有些慌张,连忙坐到满秋对面的石凳上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来掩饰内心的羞涩。
这人脸皮厚偏偏带着那份风流倜傥接近满秋,闹得满秋一个大红脸总是常有的事。人家姑娘是个脸皮薄的,哪有这般调戏良家闺秀的?
两个人也算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熟悉得不得了。李明澈当真是个诗酒风流的花花王子,斗鸡走狗,马球赌石,上三教,下九流可谓是五毒俱全。
偏偏两个人臭味相投,赛马打猎,赌酒赋诗,从风花雪月到涎皮赖脸,两个人可都是做绝做尽。
从前些日子,皇后见满秋腹中有些诗书却跟着李明澈插科打诨,只觉得好好一个孩子就这样被带坏了,很是可惜,不愿她在宫中就此埋没放弃。
便叫李明澈的翰林师傅一起教上满秋,下午皇子依照规矩要去习武练剑,但小丫头不必,皇后便从教坊找了个女官,教她弹琴和琵琶,每日还会让满秋去梨园学习舞蹈。
这宫里,也是个英雄惜英雄,好汉见好汉的地方。
每日二人一同上课,一同向皇后请安,不过一年李明澈便觉得仿佛认识满秋许久一般,二人心思默契又皆是聪明玲珑之人对宫中之事又装聋作哑。
这位福瑶县主不愿多事,平日在宫中见到听到了就当从不知道却总是能够独善其身,就这一点便已然引得李明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