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七刚过, 江淑妃便匆匆出宫,一席轿撵直接带着身怀六甲的她,悄悄从皇城之外离开。
江淑妃阖着双眼闭目养神,身子笨重让她坐在颠簸的轻纱轿撵里都感到不适。按理说已经到这个月份无论如何也不适合她四处走动,只是此事非比寻常,可太后临终前的遗愿她不能不遵守。
文洁忧心忡忡的陪着满秋, 满脸愁容。
这事发生在几日前,皇帝带着一脸不悦踏入瑶光殿,众人下意识胆颤, 唯有江淑妃就好似没事人接过皇帝的外衣, 笑语盈盈的问:“陛下怎么了?”
李明瀚绷着一张脸看了江淑妃一眼,“如今这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今年的春耕迫在眉睫,偏偏太后大丧, 你说, 这太后大丧这安乐公主倒真是胆大妄为!”
“那不是太后的亲生女儿么?那辈分, 妾还要叫她一声表姐呢。”淑妃随意笑笑,然后端着一杯花茶放到皇帝面前,“只是, 太后仙去这么多日, 妾竟未曾见过她。”
江淑妃看着皇帝的脸色, 不动声色的揣摩着这位皇帝的想法, 见皇帝似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有些愤愤的看着她, 她便估摸着自己切中要害了。
李明瀚牵过怀孕爱妃的手,把她拉到近前,然后看着和自己视线平齐的腹部,脸上好不容易有些缓和,“这丫头被宠坏了,一直都很骄纵,肆意妄为、放纵任性,从前因为个男人同先帝和太后竟然决裂了,和一个小将领奔赴到了前线,一怒之下,竟然对天赌咒此生不再回长安。”
这位安乐公主,是先帝的嫡长公主,这太后娘娘唯一的女儿自然是怎么优越怎么养,只可以太过骄纵反而失了分寸,如今已经回到京城,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至今不肯回宫扶太后灵柩。
江满秋身在后宫也曾听闻这位安乐公主如今是花天酒地,醉生梦死,自己找了处园子,养了十几个名伶和小倌,便同他们厮混在一起,名声狼藉。
这些日子因为大臣屡屡上奏皇帝,说嫡长公主目无法度有违王室尊严,竟然连自己母亲离去都不肯回头看一眼,实在是个不忠不孝只知道寻欢作乐的废人,让皇帝惩治安乐。
满秋听了都有些哑然,这是谁家的臣子,这般会给皇帝找麻烦的?连个眼色都没有。
太后离世不久,便让皇帝处置她的女儿,自己妹妹,倒是会给皇帝留下骂名。
可是事情竟然还能更糟,听说了这件事情的安乐公主盛怒,只觉得那谏臣侮辱了自己的名声,第二日在大臣下朝时,前脚走出宫门后脚直接被公主一顿丑揍,把人家的官袍都扯破了。
那言官刚好是个脾气倔强的,一瘸一拐穿着破旧朝服第二日上朝来了,百官看至尊的眼神马上就不同了,再加上外面百姓的风言风语,这大臣忠心耿耿反倒被打了。
说心灰意冷,那都是客气的。
陛下左右为难,这才有了那日李明瀚气冲冲的走进瑶光殿,幸好他还多少顾及着淑妃怀有身孕,没有在瑶光殿砸东西,不然只怕又是一阵折腾。
江淑妃安静听完这些事的来龙去脉,反而嫣然一笑,“此事,还不好解决,吗?”
于是,她干脆主动请缨出宫劝说安乐公主,李明瀚见她十拿九稳的样子也便任由她去了。
第二日,江淑妃便悄然离开皇宫。身边跟了几十个侍卫,是皇帝派来保证她安全的亲信。
皇宫来的香车软轿虽然分外低调,却也足以引起各方人士的机警。
文洁忧心忧肺一脸心神不宁,周围的侍卫严阵以待,反而只有淑妃娘娘兀自悠然,一派和乐。
皇城里某处宅邸的书房,“相爷,咱们的人来报,淑妃出宫了。”
“哦?”一个深沉老辣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威严,“这么突然?去派人看看。”
而这一边,淑妃一行人早已强硬进入那位安乐公主的府邸。轿撵也不理任何人,径直抬到了正厅。
一只光洁素净的手,从轿撵中伸出。
屋内的歌舞欢笑声瞬间寂静,众人目光齐刷刷的望着那位不速之客。
唯有堂上的女子,依旧一副谈笑风生醉生梦死的样子,搂着两个娇弱美男,一件赤色水仙鸳鸯齐胸襦裙,鹅黄色的半透明轻容小衫,艳色满堂。
那位安乐公主神色迷离,妖娆的拖着般露的肩头随意对她招招手。
满秋掩袖嘴笑眼不笑,环视了那过分乌烟瘴气的屋子,屋内全是各色男子,弹曲唱歌,喝酒嬉笑,她心里无声的叹息,又多看了安乐一眼。
“让这些人全都下去,你们看着殿外,本妃同嫡长公主叙话,旁人不许叨扰!”
“是——”侍卫驱散了屋内那些男子,其中有一个还不甚乐意,不情不愿的噘着嘴看着安乐公主撒娇。文洁最后离开,并且带上了房门。
她随意找了个位置便坐在,懒得虚与委蛇“你母亲过些日子便要下葬了,不去看看她么?”
安乐公主看了满秋一眼,然后自顾自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却未发一言。
“她临终前很是想念……”
话还未讲完,那安乐公主直接摔了酒杯,瞬间打断了她,“你不要再讲了,我同那个毒妇没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