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曹府吊唁之人络绎不绝。
裴珏亦起了个大早,披麻戴孝到赶赴曹府。
曹铎撑着病体守在灵堂前,神色灰败。
裴珏到的时候,曹光璧也是披麻戴孝,且已经跪在棺木前好长时间。
“干娘,您一路走好!”曹光璧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哭得很是伤心。
曹铎静静立在一旁,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刻骨的森寒。
裴珏先上前为曹常氏烧纸、进香,然后走到曹铎身边,轻声道:“师傅,您节哀。”
曹铎怔怔地盯着棺木的方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为师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短短一夜,他便老了十多岁,原先只鬓边有零星的银色,如今却已是满头白发。
裴珏看着他这副模样,郑重道:“师傅,师娘的身后事,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徒儿!”
曹铎闻言,倏然红了眼眶。
他摆摆手,招呼着裴珏出了灵堂。
曹旺迎上来,见着裴珏就道:“裴督公,您帮着劝劝老祖宗吧?老祖宗昨晚一夜未眠,他近来身子本就不大好,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夫人走的也不会安心。”
裴珏对着他点点头,然后跟在曹铎身后进去了隔壁的房间。
房间里空荡荡的,曹铎背负双手站在窗户边,嗓音嘶哑道:“阿珏,原殿前指挥使赵良玉流放岭南,为师有意向皇上举荐你!”
裴珏闻言,心底暗暗有些惊讶,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他拱手道:“承蒙师傅厚爱,只是徒儿如今执掌两厂,暗地里还兼着兵器制造局,若再做了殿前指挥使,委实太过惹眼了!”
殿前指挥使,乃拱卫京师、京城三大营的最高长官,正二品,若当了这指挥使,那就相当于将京城的军权握在了手里。
从前那位指挥使赵良玉便是师傅曹铎的人。
他实际掌握五军营、神机营,而三千营则由老周王掌握。
曹铎听了他的话,却是平静道:“杂家给你的,你接着便是!”
言罢,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裴珏,“阿珏,如今为师可以信任的只有你了,有人心大了,就不将为师放在眼里了,你呢?你会不会也觉得皇上老了、为师也老了?”
裴珏连忙躬身道:“徒儿不敢!”
曹珏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恭敬模样,勉强扯了扯嘴角,“杂家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从前你与白郡主交好,杂家以为你已经站了队,可从你宠幸那宋氏女开始,杂家便知道你是个聪明的!”
裴珏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景王是什么人?佛口蛇心,假仁假义,如今有太和宫那位在,我们这些阉人还能苟活生存,一旦皇上大行,新帝继位,我们这些人,都是他第一个开刀的!”
曹铎说到这里,语气中带着一丝悲凉道:“他以为自己早早留了后路,可其实我们从来都没什么退路。”
“那师傅,我们该如何是好?”
裴珏倒是没想到曹铎看得这么清。
可既然他看得这么清,为何如今太和宫那位已经行将就木了,他却依旧不肯急流勇退?
“这是个死局!”
曹铎神色有些阴沉,“景王如日中天,皇上除了他只有一个天生与大位无缘的梁王,若九皇子还在……”
裴珏听他这样说,心底忽的微微一动,试探道:“师傅,皇上圣宠青妃已有数月,是否也该给青妃娘娘请请平安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