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我妈得了老年痴呆?怎么会这么突然,那个护工只照顾了我妈两天,我妈忘了她也不奇怪。” 谷落星在找理由,明明她知道,像妈妈那样的人,一直活得战战兢兢,也活得很善良,对她表示出一点善意的人都会记得,何况是日夜照顾自己的护工。 “落星你先别着急。我也只是怀疑,而且认知障碍也不一定是老年痴呆。可能是因为阿姨头受了伤,暂时引起的。你上次被罐头砸到头,不是也短暂地出现了记性不好的情况吗?” 夏斐没敢告诉谷落星,李昕硬闯养老院大门时,对拦在门口的门卫大爷又打又咬又骂,力气比平时大了不是一星半点,两个人才把她拉住,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认知障碍可能导致人格改变,夏斐不是医生不敢乱说,但她家做了几十年养老院生意了,耳濡目染清楚一些症状。 夏斐知道谷落星不能中间离开庭审过来,才只是挑了一部分告诉她。 “落星,要不这样。我妈明天正好去医院体检,我和我妈带着阿姨一起去检查,结果出来以后告诉你。” “医院离养老院远吗?” “不远,我开车去,没人能看见我们。” 夏斐轻易就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接着又说:“放心吧,如果看到那个人,我就直接报警,说他打我。” “嗯。” 像是夏斐会干出来的事。 “落星……” “嗯。” “你不会想干一些危险的事吧。” 谷落星的心跳慢了半拍,保持平常的语调说道:“比如……” “比如说……”夏斐绞尽脑汁,“约你爸到地下拳击场,来个一对一的对决!” “你怎么不想我搞个AK47射击他呢?” “那不太可能,国内搞不到枪。” “地下拳击场就有可能吗?你是严谨还是不严谨。” 谷落星的话本是带着笑意的,夏斐却过了几秒才回答。 “只要是关于你爸,你总会愤怒,会较劲儿。我不是说愤怒不好,我只是担心他会伤害到你……我上回落在你家的防狼警报器你还放着吗?” “放着呢,集防狼喷雾、警报功能、电击功能为一体的警报器,你在哪里找到这种东西。” “嘿嘿。那你就别管了,你先带在身上。说不定会用到。” 上次夏斐在她家住,拿出来跟她炫耀,走的时候就把这东西落在她家,夏斐说自己上她家去拿,结果总是忘记。 “落星,你要答应我,关于你爸的事,别想着自己一个人解决。” “嗯。” 谷落星挂断电话,把盒饭重新放在微波炉里热了,边喝热饮边吃,巧克力味的乳饮料有些腻滑,但对于她这种大脑和身体累了一天的人来说,刚刚好。 番茄滑蛋牛肉盖饭,是她喜欢的口味。心里沉着一块大石头,舌头还是觉得番茄酱加滑蛋,柔软可口香浓醇厚。 为什么如此矛盾,恐惧、愤怒、愁苦、烦闷,负面情绪一直都在,却会被一碗饭一瓶水所满足。 要是没有这么复杂的情感就好了,她就不会如此烦恼。 忽然有一道类似弧光的东西在她脑子里闪过,转瞬即逝,时间被拉长了,她想起曾雪柔在庭上的话:“如果是我,一定不是带着恨意杀死那个女人。” 没有恨意……她没有那么复杂的情感。 她又想起了潘胜利在讨论时说的话,“我们现在做的是推断动机,事实是一定的,但真正的动机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动机……真正的动机! 曾雪柔的自白太过震撼,仿佛将他们带回了凶案现场。他们开始不自觉去考虑,曾雪柔到底在不在现场,却忘了这之后隐藏着更大的转变。 曾雪柔说的动机和检方说的完全不一样。 再也没有人小看我? 她根本不介意别人如何看她。她只是想让人体会死亡不断逼近的恐惧。 就像看着别人玩俄罗斯轮盘赌,手枪里只有一发子弹,没人对着脑袋开一枪,在听到子弹鸣响之前,没人知道自己的命运。 谷落星又在想庭审的事,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顾不暇,却越来越投入庭审,因为她一直寻求的答案也在庭审之中。 谷落星曾经臆想的,凶手会回到凶案现场,回味自己的罪行,完全是错误的。 凶手没有恶意,也不会受良心的折磨,最终在人群中隐形。 这一点曾雪柔是符合的,如果她真的有记忆障碍,并且在犯下罪行之后,消灭犯罪的痕迹,又忘了自己曾经做过,就成了一桩完美犯罪。 谷落星又想起了自己一直背诵的台词,福尔纳的妻子南茜,那个表面上是完美妻子,实际上心机颇深的女人,如此形容自己:“我们彻底放弃了物质追求,还有物质追求的必然结果:骄傲、自私、野心、凌驾于别人之上的妄想”。 人们为物质追求的一切,凶手都不需要,她只是冷眼在一旁观察,她不需要在现场,只要每隔几个小时,刷新社交媒体的新闻,就能知道她想知道的一切。 这一刻,谷落星理解了凶手,她计划中一直矛盾的,困扰她的部分,也迎刃而解。 李昕也可以隐形,如果她的认知障碍达到一定程度,她就会忘记谷良。 无论是谷良将李昕往死里打的记忆,还是谷良威胁李昕的记忆,或者更早一点,他们相爱的记忆,都会慢慢消失。 李昕再也不会对谷落星说“他毕竟是你爸爸”这种话了。 谷落星一直寻找的,切断李昕和谷良联系的方法,竟然能通过这种方式实现。 本来满溢在谷落星心中的那种哀伤竟然淡化了,取而代之是某种积极的东西。 她忍不住再次想起她的台词。 “比约恩·福克纳没有自杀。他是被谋杀的。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