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绿雪瞪大眼睛,眼泪汩汩而出,双手紧握住玻璃杯,她很冷,浑身都冷,穿得很厚仍然感到彻骨的寒意。 点咖啡时她强调要滚烫的水冲的美式,热心服务生笑言热美式很苦,却撞见她直勾勾的眼神,那不是看活物的眼神,服务生放下咖啡简直是逃也似的离开,她却无所谓,只有现在从手心中央传来的灼热才让她有活着的感觉。 她的手心变红了,正如姐姐的前胸,那红色一直没有退却,好像身体里有一团火,仍在永不停歇地焚烧。 “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我有时候不想承认那是我姐姐,我会幻想,案件发生之时,有个外星生物把我姐姐换走了。我没法接受我最漂亮、最聪明的姐姐,忽然变成了一个蜷曲在床上,会发出怪叫的东西。每次看护士给她换被肮脏秽物弄脏的床单,我都会产生这种想法!我恨曾雪柔!是她把姐姐变成这样!所有想帮她脱罪的人我都无法原谅!” 纪绿雪的双眼赤红,呼吸变得短而急,她已经几天没有休息了,母亲因为庭审的结果不理想,这两天病倒了,只有她一个人照顾姐姐,被陈沐叫出来的这段时间,是她两天里久违的休息时间。 她和母亲两人轮流照顾姐姐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案件发生不到一个月,姐姐的未婚夫就断了联络。 治病实在是太花钱了!连一瓶盐水都比她一顿饭要贵!家里的存款在几个月内迅速耗尽了,医药费只能勉强靠借贷支撑,实在雇不起护工。 她不明白为什么凶手已经被抓到,他们还生活成这样,明明曾雪柔应该赔偿她们的损失! 可负责这件事的检察官说,庭审一天不结束,就一天无法进行附加民事赔偿。 在这种极端的疲劳之下,她的身体早已发生了变化,有时只是站起来,她也感觉身上的骨头在砰砰作响,手腕像提着千斤重的东西,稍微抬高一点关节处就有钝痛,无论吃什么舌头都没有味道,与其相对,她的精神却越来越敏感,稍微有点空余时间,她就不停地刷手机,看案件相关的报道,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姐姐经历这种事,然而越是了解她越是愤怒。 “我想要的只是公道!为什么这么难?甚至还有人说是我姐姐的问题!我姐姐根本不认识曾雪柔!明明是她心理扭曲,想随便找个人来报复,发泄心中的不满!谷落星也和那些人一样,不去想曾雪柔的问题,反过来埋怨我姐姐!” 陈沐愕然,他明白纪绿雪为什么会这么恨谷落星。作为受害者的家人,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凶手能被绳之以法,但是这起案件的直接证据太少,又受到社会各方的关注,开庭时已经是曾雪柔被捕一年以后。 在这期间,纪绿雪被各家媒体轮番采访,被公众同情,还有人为她家募集了捐款。 他们给她打气,让她支撑下去,但对于纪绿英这种患了需要长久疾病的人,钱如涓涓水流,总有耗尽的一天,只要她还在呼吸,就还要花钱。为了能够让纪绿英继续接受治疗,纪绿雪只能一次次重复讲姐姐的事,为了节目的效果,甚至要不断讲那些最不希望与人启齿的事。 反复强调的结果,是一次次掀开还在结痂的伤口,脓血和疼痛只会留给受害者一家。 纪绿雪受到的伤害太大,每次讲完,产生了无法接受姐姐现在模样的她就会更愧疚,这种矛盾是她一个人的酷刑。 而且同情无法持续太久,故事听多了也会厌倦,捐款总有花完的一天,永远不会忘记的只是受害者的家人。 陈沐记得刚刚在报道上看到纪绿雪的照片时,她还是个有点婴儿肥的女孩,现在她骨瘦如柴比圆锥更像圆锥,整齐的绛紫色套装,只露出她灰败的一张脸,耳后的鬓发也灰了不少,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老上十几岁。 能支撑她活下去的希望,只剩下看着曾雪柔接受审判,而投出弃权票的谷落星被她当成了敌人。 “你说你是因为曾雪柔有罪而攻击谷落星,其实只是不相信谷落星。” “我怎么相信她?一个罪犯的女儿!我见过她爸,就混在跟我催债的人里,说他恨我这种欠债不还的人,如果我再不还钱就把我卖掉。” 陈沐眨了两下眼睛,这也不无可能,毕竟赌徒的赌本主要靠高利贷,放贷之人中也有人好赌。 “你怎么确定是她爸。” “我在庭审现场看到她的脸时就知道了,他们父女俩长得实在太像。他到我家来砸东西时,还吹嘘他之前犯下的事,让我去查查当时的报纸。我果然找到了那张报纸,他叫谷良,她叫谷落星,怎么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你们在选择陪审员时都不做背景调查的吗?” 纪绿雪满眼的血丝,在提到谷良的名字时更加气愤了。 “就是因为他,总往我们公司打无声电话,公司才辞退了我。我连工作都失去了!更没有钱供我姐治病了!亲戚,信用卡,小额借贷,能想到的途径我都试过!我知道雪球越滚越大,但有什么办法!难道让我看着姐姐去死吗?他的威胁越来越厉害,下一次他说就要切掉我身上的一部分去卖钱……我不敢告诉我妈,成天穿着制服假装还有班上,我想妈妈早就猜到了,否则她不会在我照顾我姐的时候去打工。为什么这些事都发生在我身上!明明那些坏人还活得好好的!” 谷良是谷落星的父亲,而谷落星看起来那么阳光健康,这让纪绿雪接受不了,谷落星应该比她受到更多煎熬才对! 陈沐知道自己必须要阻止她,否则她也会变成怪物。但陈沐意识到,想要完成整件事,纪绿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