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个人层面来看,此时我已经足年(一周岁),正朝着“开书”的年龄迈进。说到开书(古代孩子开始接受正式的科举教育),其他耕读人家一般都是在四到六周岁才让孩子开书,只有大的士绅家族才会对那些看起来天赋比较高的子弟在三岁时便进行开书教育。显然,我父亲对自己家族的定位过高,但他对我读书天赋的自信,从后来我的表现来看,也并未让他失望。
因为父亲曾经也是神童,可我祖父本质上就是个土财主。我家祖上是否有人中过进士不得而知,但近五代则无一有功名,都是职业土地经理人。到了爷爷这一辈,已经积攒了大量土地和财产,成为辽阳府一代的巨富之家。用我伯父的说法,那就是全家抽大烟也败不完的那种富有。再加上我的伯父刘全喜从小便以少东家的身份培养,有了接班人,再加上产能过剩,祖父就想让父亲向仕途发起挑战,于是我家就成了“耕读世家”。
然而,土豪爷爷对待父亲可不那么自信,他准备让父亲六岁再正式开书。谁知,父亲早早地就展现出读书的天赋。据说,当时中过秀才的我家钱庄掌柜吴先生来到我家里,看到只有两岁半的父亲双眼炯炯有神,年纪虽小却不怕生人,而且记忆力超好,什么故事给他讲一遍,等过半月再来,基本可以一句不差地重复下来。于是吴先生便在和我家账房对账的空隙,在我家里教父亲认字。吴先生也只是单纯地稀罕我父亲而已,那时候认字就是拿《三字经》《百家姓》这些非常简单易懂的典籍。不但能识字,这些当时的经典也是大部分孩子的入门读物。
谁知,吴先生的这种无意之举却让父亲早了两年半便开了书。事情是这样的,就在吴先生偶尔教我父亲认字的一年后,有一次吴先生来跟我祖父谈钱庄的生意时,三岁半的父亲就在旁边玩耍,大人们也都没把他当回事。谁料半文盲的祖父在和吴先生对账时,引用并自我发挥了一句《三字经》的“商之道,贵以专”,不料这时一个童声传来:“是教之道,贵以专!”祖父这时还本能地想教育一下我父亲不讲礼仪地插大人话,结果还未来得及破口大骂,吴先生便先开口:“纯一(父亲的字)呀,读史者下一句是什么?”父亲好像都未思考就接了一句:“吴先生,是考实录。”随后吴先生又问了几句《三字经》和《百家姓》中的问题,父亲基本是想都没想便正确地回答出来。这让祖父很是惊讶,吴先生教父亲读书的事他本是知道的,但只有三岁半且尚未开学的父亲能把《三字经》这些背到如此熟练,祖父是想象不到的,当然也是开心无比。因为吴先生是在县城工作和生活,所以即便给我家打工,他也只有工作必要时才来村里。所以虽说已教我父亲认字一年之久,但实则次数不多。我父亲有如此成就可以说全靠他读书的天赋。于是,高兴有个神童儿子的祖父便决定让三岁半的父亲从此就开学,于是就有了前文书中父亲三岁便熟背《三字经》成为全府知名“神童”一说。由于是临时决定,连师傅都未找好,于是祖父便央求吴先生能卸任银庄掌柜一职,专职出任我父亲的家庭教师,且薪资高于掌柜。吴先生便答应下来,成为我父亲的启蒙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