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都有自己的时节,顺应其中的变化。 他顺应天地万物的本性,驾驭着六气的变化,遨游于无穷的自由之中,如此,他还要凭借什么呢? 所以他说:修养最高的人能任顺自然、忘掉自己,修养达到神化不测境界的人无意于求功,有道德学问的圣人无意于求名。 简而言之,他不后悔。 顺便夸了自己一顿。 又是半晌的沉默之后,顾担缓缓解下了身上的斗笠,露出了自己的相貌。 不再是孔翟的相貌,而是属于顾担的,真正的面貌。 见到那张颇为熟悉,却又更加俊美和飘逸的容颜后,便是庄生都忍不住惊叹。 第一次与顾担相见之时,那个时候,夏朝都还未立国,便已是这副容颜。 如今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已从当初风华正茂的少年,变成了寿元将尽的宗师,那张容颜啊,竟仍旧未曾显出任何的老态,如同不再生长的年轮,恒定在那里。 就连宗师,也不过是对方生命中一段微不足道的时光么? 庄生问道:“顾先生,您是不会变老的么?” 短暂的沉默。 顾担说道:“会。只是,大概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啊!” 庄生惊叹,目中竟流露出惋惜之色来,“那真是太可悲了。” 顾担直直的看着庄生。 他的确没有看错。 庄生眼中流露出的惋惜之色做不得半点假。 一个寿元将近的人,在为他的长生不老、青春永驻所惋惜。 话里话外,都没有半分的羡慕。 “人生而有数,万物自有其极限所在。寿难过百,二十年便谓之一世。故友难存,五十载可驻几人?亲朋远去,百年后一抔黄土。踽踽独行,可得兴甚乐哉? 顾先生似北冥之鱼,不知其厚;转而化鸟,抟扶摇而上九万里,游乎四海之外。” 说到这里,庄生却是停顿了下来,“然鲲鹏难见,朝菌何多?一人得之鲲鹏,万世见之朝菌,岂不痛哉、惜哉?” 顾担:“.” 他送走过很多人,但庄生绝对是第一个可怜他的人。 正如庄生所言。 鲲鹏难见,朝菌何多? 他再怎么扶摇而上九万里,驻足人间,终究只能得遇朝菌。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 鲲鹏与朝菌之间,纵使能忽视掉一切隔阂相处,可对他们来说,本就不是一路人。 庄生是第一个看出这一点人,也是第一个在临死前,不仅不关心自己,反而为顾担感到可悲的人。 在这段岁月之中,每一个人都注定只是顾担身边的过客,也注定不可能陪着他一直走下去。 鲲鹏展翅,可掀滔天波浪,驾天地之风,扶摇而上,窥天览地。 但人间的一切,终归只能留在记忆之中。 但人间的一切,终归只能留在记忆之中。 可以说,庄生是那个最能感知到顾担自身处境的人。 因为他不求。 他的心境已经超出了人之本身,这真是顾担遇到过的,心境最为强大的人。 潇洒,自在,洞察世事而自得其乐,没有什么能限制他,寿元大限于他而言也绝非是‘避之不及’的一件事。 他坦然接受一切,临终之前,甚至还能为顾担感到忧愁。 一时之间,好似不是顾担在想办法来安慰他,而是他在想办法安慰顾担一般,调换了角色。 但这个话题,委实过于沉重。 沉重到顾担从不与人提及。 因为,此事无解。 长生本是独行客,如何求得万世朋? 他自己都在试图寻找,但很遗憾,还差的远。 既不能,便不提。 庄生似是也看到了顾担的难处,说道:“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说着,他身上的气息,开始逐渐隐没。 不,不是隐没,而是归散于天地。 那是《化道法》,乃是让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势之人,归附自然,还自身一个解脱的法门,宗师即可掌握。 可顾担从未见有人真的用过。 庄生身上也并没有任何的伤势。 他此时运转化道法,只是要将自身奉还给这片养育了他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