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霍景田是怎样艰涩的问出这句话的。 可回答他的,却是一声他不想听到的‘嗯’。 他还想追问些什么,电话那头的周初行却说没事的话他要挂了。 然后…… 他就真的挂了。 霍景田听着话筒内嘟嘟两声的忙音,整个人都愣在了那儿。 回想之前江歆宁跟周初行同坐一辆车回来的场景,他便再也冷静不了了,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就往外走去。 与此同时,江歆宁也终于穿戴整齐从洗手间内走了出来。 “手机呢?谁打的电话?” 江歆宁开口就要找自己手机。 却听一旁沙发的男人朝着床头柜的地方遥遥一指,然后道:“霍总的电话,我问他找你什么事,他没说,我就挂了。” 刚摸上手机的江歆宁:“……” 所以,她让接电话了吗? 秉持着少生气少生毛病的原则,江歆宁决定不和这个男人多做计较。 她走到窗口,看着外面逐渐平息的风声,红唇微抿,久久都没收回目光。 早上的时候,她收到千野的信息。 说他正赶去机场接左胤,赵潮声被宣判死亡后,尸体就被拉到了就近的殡仪馆内停放。 他的家人也是趁今早台风刚过境后,匆匆赶到的。 因为现在很多道路都还在疏通阶段,尸体无法很快运回京都,所以就准备在云城举办葬礼。 千野去接左胤,也是因为左胤作为左旗的最高领导,无论如何,是需要对下属的死亡做一定的善后的。 哪怕赵潮声做过再多的错事。 而左胤也发来消息,让她先回京都。 可她真的…… 能这么轻易的一走了之吗? 这股盘旋在江歆宁脑海一早上的问题,在她看着周初行把车开到她身前,示意她赶紧上车时,突然有了答案。 “周总,您先回去吧,我还有件事没办。” 江歆宁敲了敲车窗,微微俯身朝车内坐着的人说道。 无论如何,终究逝者为大。 她至少,得过去上柱香。 车内,周初行闻言眉心微拧,似乎猜到了江歆宁接下来打算做的是什么事。 可他现在却需要赶快回京都。 回的越早,他才可能抓到越多的线索…… 这是他筹谋已久的事,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池。 可是。 周初行看着车外那抹被残余的风声吹乱头发的清瘦身影,不由捏紧了身前的方向盘。 他没有告诉她。 昨晚她梦魇的厉害。 甚至他叫都叫不醒。 “上车!” 片刻之后,摇了一半的车窗内传来男人格外沉冷的嗓音。 江歆宁一愣。 以为自己都被风吹出幻听了。 直到那熟悉的男音再次响起:“还不上车,想等风把你吹跑吗?” 几分钟后,黑色的卡宴行驶在通往云城市郊的一个殡仪馆的路线上。 “谢谢。” 车内,江歆宁坐在副驾驶位上,偏头朝身侧的男人开口道。 “不过周总,您不是原本着急要赶回去的吗?” 很快,江歆宁又疑惑问道。 她早上听见这男人接电话,似乎京都有人在赶紧催他回去。 可不知怎的,他却在临行时又改变了主意。 “嗯,原本是着急。” 周初行目不斜视的答了声。 “那后来呢?” 江歆宁被这半吊子话勾起了几分好奇。 可却再没人回应她的话了。 静默的气氛在车内流淌,江歆宁知趣的保持着安静。 半小时后,车停在一个大型十字路口。 过了十字路口,就是殡仪馆的地址。 这是个长红灯,共一分半的时间。 就是在这九十秒内,沉默了一路的周初行却在这时突然开了口:“你可以不必去的。” “要知道,亲眼见过的人和事,都会在心底刻下痕迹,哪怕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未必能被彻底磨灭,或许午夜梦回时,今日之见,会成为你日后难以摆脱的噩梦。” 说这话的时候,周初行并未落去身侧一眼。 他的目光始终直视前方,红灯的秒数不断的在消退。 但凡江歆宁在红灯结束前说一个不字,他就能立刻掉头离开。 可江歆宁没有。 直到红灯秒数落尽,车子重新朝前驶去,她都没有说要回头离开。 殡仪馆的大门,肃穆而庄重。 江歆宁今天特意从纸袋里挑了身白裙子,十分端方素雅。 “我今日可以不去,我可以逃避一时,但我真的能逃避一世吗?” 下车后,江歆宁回头看向仍旧坐在车内的男人。 她目光沉静,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宁折不弯的劲儿:“周总,我不想后悔,也不想让这个噩梦无限延长,当下的恨也好、害怕也罢,甚至是后悔,我都希望能在今天有个了结。” “谢谢你送我过来,祝您一路顺风。” 说完,江歆宁便头也不回地踏进了殡仪馆的大门。 千野说,赵潮声停灵在三号厅。 江歆宁一路走过去的时候,耳畔隐隐灌入了不同哭泣声。 她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苍白。 可她自己却浑然未觉。 直到她终于来到了三号厅门口。 比起旁边几家的人声鼎沸,这边却显得格外凄冷寂静。 江歆宁手里捧着一束白色的菊花。 是她进门时在门口摊位上买的。 洁白的颜色,却透出一种生命消亡的清冷。 江歆宁捧着花走进,献在了赵潮声的香案前。 接着,她又点燃了一支香,朝着遗照摆放的位置深深鞠了三个躬。 年迈的母亲和瘦弱的儿子互相依靠在哭倒在灵柩前,他们失去了人生中最大的依靠…… 江歆宁看着这一幕,突然心口一痛。 她快步朝外走去,本以为就能缓过来。 哪知等她走到门口时,整个人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视线模糊中,她似乎看到了童年的场景。 父母冰凉的尸体就这么躺在她面前,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