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修兴冲冲转回来,领着一辆骡车。
“娘,价钱谈妥了!这辆车送我们到城西墨韵书肆,二十文钱。”
二十文?
崔莺莺一阵肉痛。城里果然消费高,为了还一百文的债,要花二十文车钱!但一大家子,张文成又拖着病体,那么远的路不得不坐车。
这个大儿媳真是的……
她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猜测。当着其他人不便说,只能等有机会细问大儿子。先把该还的债还清吧。
坐车的一路,张文星和张香梅一个劲扭缠她。一个不放弃进武馆;一个想买首饰衣裳。
崔莺莺头都被闹大了!
最后一人赏一巴掌,总算世界清静了。
“等去过书肆,张文星,老娘就把你带去武馆卖掉!张香梅,你再吵吵,下次休想跟老娘进城!”
见崔莺莺火山爆发,姐弟俩噤若寒蝉,终于消停。
崔莺莺只恨人在外面,不能棍棒教育。这俩熊孩子,不知道以前穿越女怎么养的?简直一点不懂事!
好不容易到了地头,下车一看,眼前的墨韵书肆真大。竟然是两层楼,还分精品区域和普通区域,接待不同阶层的顾客。
看来是端木宁的商业对手。
走进去,刚好碰到几名书生结伴出来。一个摇头晃脑对同伴说:“这么大的书肆,竟然没有华光居士的书,真是虚有其表。”
张家两兄弟不约而同看向自己娘。崔莺莺恰如大热天喝到一杯冰饮,从头舒服到脚。进门昂首阔步,头抬得高高的。
柜台里面,一名身穿茜色彩绣对襟褙子,下面象牙白长裙的年轻女子在忙碌收银记账。没见旁人,张文成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娘,她是许氏的表嫂,汤氏。”
他低声告诉崔莺莺。
崔莺莺瞅他脚定在原地,不愿挪窝的模样,压下心头疑惑,自己先走到柜台前。
汤氏见来了客人,十分热情,立即放下手中活儿,抬头冲崔莺莺友善地微笑。
“客人,是来买书的吗?我们这里书籍话本子齐全,别家买不到的,我们这里都有。文房四宝,也比别家便宜。”
崔莺莺觉得这老板娘会做生意。不但没有只认衣裳不认人,还善于推销。
怀抱一份好感,手扶柜台道:“不,掌柜,我们是来还之前的欠债。我儿媳妇姓许,曾经赊欠贵店书款。”
“许”这个姓一出口,汤氏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与上一刻判若两人。顿一顿,她冷着嗓音做确认。
“本店概不赊账。只有我相公在时,会因一时心软赊账给不相干的人。你儿媳妇……名叫许燕珺是吗?”
崔莺莺觉得自己捅了马蜂窝。回头一看,只有张香梅和张文星一脸吃瓜表情,跟在身后。张文修跑去翻书了,张文成站去了角落。
不能指望张文成自己过来解决这件事,她只能挥手打发两个小的跟张文修去,转回头来,朝汤氏陪笑。
“是,没错。掌柜,劳烦你给查查,她在贵店究竟赊欠多少债,我今日替她一并还了。”
“你是她的……”
汤氏疑问地上下打量她。
“婆婆。”
听了这句话,汤氏眼神和表情几经变化,最后流露出一丝讥笑。
“原来您是许表妹的婆婆!弯来拐去,咱们竟然沾着几分亲。听说表妹夫身体越来越不好,现在到底如何了?”
她的反应,隐含一种急切。崔莺莺有些摸不着头脑:“现在好多了,能下床慢慢走动。多谢你关心……”
“我倒不是关心素未谋面的表妹夫!”
汤氏手按住账簿,尖尖的指甲,不经意将一页纸刮花,泄露出她的咬牙切齿。
“我只是高兴,表妹夫身体终于康复,表妹就不用三番四次,来找我家相公寻求他的帮助了!”
崔莺莺瞠目结舌。
不容她反应,汤氏拿起拂尘扫柜台的灰,直接下了逐客令。
“许表妹之前赊的账,当是我这做表嫂的一点心意。不过,既然您是她婆婆,就代我转达一句话。请她以后安生呆在家里吧……”
她睨一眼脸黑下来的崔莺莺。
“青团村那么远,进一趟城不容易,她一个妇道人家着实危险。伯母,您说是不是呢?”
崔莺莺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墨韵书肆的。几个儿女瞧着她出奇难看的面色,大气不敢喘。
直至走到下一家书肆,崔莺莺方才缓过神来。开口让张文修带两个小的去挑书,留下张文成,母子俩相对无言站在角落。
良久,崔莺莺盯着大儿子的眼睛,问了一句。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张文成微红着眼睛:“院试前一天。”
崔莺莺算了算时间,眼眶也发热了。
她的大儿子,带着这么沉重的心理负担,上了考场,拿下院案首。无怪乎过后,一病不起!除了感染风寒,打击他最大的,还是这件事吧?
“瑛瑛是谁的?”
崔莺莺想到一个重点。
这个问题,张文成回答得比较轻松:“我的。娘,其实……许氏嫁进咱家,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