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但是以后遇到和你前途有关的事情,我也可以不去。你的事情可能很重要,但是如果你不来,就说明你觉得那件事比你的前途重要,那我自然也不用在乎你的前途。
这是在这个圈子里,大家必须心知肚明的潜在逻辑。你可以不懂,可如果你吃了苦头后来哭诉,自然有人告诉你这个逻辑。
石漱秋快哭出来了,萧梦吟拍着他的肩膀说:「好了好了,他不来也并不影响什麽,这个研讨会不是冲锋的号角,而是胜利的凯歌。只要召开了,你就已经获得了胜利。」
石漱秋吸了吸鼻子:「可是你不来,让我觉得特没意思。」
「别孩子气啦!」
她伸手,摸了石漱秋的头发,石漱秋感觉心情好多了。
萧梦吟是那种女人:你构思一个此生见过的最冷漠的女人,从来不跟你说话的那种,仅有的几次对话,也只是在嘲讽和她不熟的你——如果你想出来了,就有她七八分古怪了。
所以难怪认识她的人背地里叫她「冰刀」。
她唯独在石漱秋面前才会有这种「姐姐感」,石漱秋觉得,这不是真正的她,但是又觉得她对自己是特别的,内心十分贪恋。
石漱秋道:「梦梦姐,王子虚写的东西上了《获得》,你怎麽看?」
「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个问题。」萧梦吟一反常态,语气突然变得冷硬起来,冷硬到他不敢再问。
「好吧。」
萧梦吟说,她还要继续思考,今天会在南大独自行走很久,如果再看到她,希望不要打扰她。于是石漱秋跟她告别,推着自行车走了一段路,忽然觉得很疲惫。
他坐到食堂前面的石头长凳上,看着来往的行人发呆。他喜欢观察女生,穿各种不同服装的女生。服装能体现一个人的性格,因此他能看出哪个女生容易上手,哪个不值得去招惹。
他以此为根据,有一个评分标准,从1到5,5级是最容易上手,几乎一约就可以约出去的,1级是最难上手的。萧梦吟一开始他以为是5级,结果接近之后,发现是0级,他自己甚至都陷进去了。
所以从那之后,他一直在完善自己的评分体系。他坐在石凳上,盯着过往女生打分,来来往往,这个是肉色丝袜4级,那个是格子裙3级,这个是黑色打底裤3级……不,4级,她的打底裤是假透肉的。
石同河没有打来电话。他以为他会打来电话,但是他没有。这说明石同河很失望,相当失望,心情很不好。
但是他反而庆幸。因为他的心情也不好。如果石同河再打过来电话,他感觉自己会哭。
走过来一个3级长裙女和一个5级黑丝袜,女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石学长,好巧啊!居然在这里见到你!」
石漱秋习惯性地表情阳光明媚地抬头:「你们好。」
「哇,今天不是研讨会吗?你怎麽坐在这里?」
「研讨会结束了。」
5级女小碎步跺了起来,嘴里花痴地发出尖叫:「哇石学长好帅啊近看超帅!学长我听说你的作品这回轰动了文坛了,好厉害啊!」
石漱秋温和地笑了:「一般吧。」
这时他突然意识到,在他这里,雁子山和萧梦吟没有参加研讨会,是如同天崩地裂一般的大事,但是在外面的人眼中,这并不重要。
他依然是年轻一辈的领军作家,没有任何人能够撼动这个结果,即使王子虚再年轻10岁,也无法动摇他的地位,何况他已经老到超出赛道了?
石漱秋恢复了一些自信。
……
王子虚蹲在路边看人。
他有观察人类的习惯。
本来这并不是一种习惯,而是一种训练:契诃夫在书中传授过一种训练写作的技巧,广泛地丶用尽全力地去观察人类,在脑海中用最精炼丶最简短又最鲜明的语句去描述他们。
观察他们身上的细节,想像那背后的故事,这样人物就可以立在故事中。
比如王子虚就看到一个穿着马卡龙蓝色高跟鞋的女人。女人不是什麽年轻女人,少说也有四十岁以上,高跟鞋也不是什麽崭新高跟鞋,旧得鞋帮子都变成了黑色,鞋面上的珍珠都耷拉下来,像一只年迈狗狗的耳朵。
显然这个女人并不是什麽有钱人,陈旧的高跟鞋的状态与其鲜艳明快的颜色形成了糟糕的对比,让它看起来更加丑陋。
但是王子虚想像。他能想像到这个女人初初买到这双鞋时的场景:当时这双鞋有着高贵的模样,他能想像出这个女人将它带回家时的喜悦以及对它的喜爱。
时间可以让一切蒙尘,他能想像到这个女人在门前小心翼翼地穿上这双鞋,或许是出于对生活的麻木,也或许是出于对生活的抗争,也或许只是生活的惯性。
他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很悲凉,忍不住潸然泪下。女人当初买鞋的喜悦,和此时穿着脏鞋的麻木,此时在他的想像空间里重迭。她朝他这边走来,看着他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他是在为她而哭。
他又看到,一个和这女人形成鲜明对比装束的另一个女人朝这边走过来,从头发到服装,都显得一丝不苟,就连身材都无可挑剔,苗条的腰肢上,有堪称壮观的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