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9月的一天清晨,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别,索纳希汽车国际商贸有限公司的三层办公楼。
采购总经理卡米尔习惯每天早上七点钟就进办公室干活,这样她能趁其他同事来上班之前整理一些资料,并安静地思考今天应该和哪几个供应商打电话,又得和那些人说些什么。
进口汽车采购是和金钱挂钩的工作,在这个职位上干了五年,精明的卡米尔通过讨价还价为公司节省的美金可是以六位数计算的。
不过穿着笔挺的职业西装套裙,踩着中跟皮鞋“踢踏踢踏”走上三楼,刚一站在办公区门口,卡米尔就察觉今天这地方很不对劲。
嗯,是混合了呛鼻烟味的酒气,气味实在太浓烈了,吸一口就会觉得胸口发闷,嗓子眼也痒痒得想咳嗽。
“这是怎么回事?”卡米尔皱起了眉头。
她今年51岁,19岁高中毕业就进入索纳希公司当文员,至今已是有着超三十年工龄的老职工了。
索纳希只是一家做汽车进口生意的贸易公司,但给卡米尔看得和家一样亲切,这儿的每一间房间,以及房间角落堆放的物品,她就没有不熟悉的。
经常一见到有地方乱了她就要抱怨几句,假如那些年轻姑娘小伙儿们不爱收拾,她就自己撸起袖子进行整理,总之,她是不会让这个“家”有哪里看不顺眼的。
办公区域严禁抽烟喝酒说笑打闹,这规矩是她在调任采购岗位之前,当总经理助理时亲自定下的,至今还没几个人敢违反。
就算真有哪个混蛋无视规定,通常也只敢躲在厕所或者茶水间偷偷喝上一口或者抽支烟,但结果肯定是会被人检举揭发,然后遭到公司行政部的警告和罚款。
大清早就明目张胆地在公司抽烟喝酒,弄得整个三层办公区乌烟瘴气,这还得了?什么人胆敢如此妄为?
卡米尔扬手扇了两下,但气味没那么容易散开。
捏住鼻子不呼吸也不可能,她只好用一只手的手背遮住半边脸,另一只手继续挥开污浊的空气,径直走向办公区另一边的窗户。
窗户旁边是一条细长的走廊,通往总经理拉赫蒙费尔的办公室。
卡米尔越往里走,烟酒味越重,她越来越确定那正是来自于拉赫蒙的办公室,于是一脸震怒缓缓就转变成了疑虑。
开完窗户后,卡米尔站在那间用玻璃墙隔起来,但贴着磨砂玻璃纸看不清里面的大办公室前,迟疑地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答,但能听见里面传出嘎吱嘎吱的动静,像是谁在胡乱按压一片弹簧。
卡米尔和拉赫蒙在一起工作三十年,感情上亲密无间,哪怕真是嫡亲的兄妹,恐怕也很难相处得如他们那样融洽。卡米尔兢兢业业地为索纳希工作,也发自真情地关心着拉赫蒙。
不耐烦再等里面的人答话,卡米尔抓住门把手,毫不客气就推开了笨重的玻璃门。
费尔老先生,看样子昨天下班后没有回家,歪歪斜斜靠在包边磨得泛白的真皮长沙发里抽烟喝酒剥花生,一条旧绒毯团在沙发扶手上当枕头,他就那样一个人瞎折腾了一整夜。
“我的天啦,拉赫蒙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是想把自己送进医院急诊室吗?”
卡米尔又气又急,挥舞手臂大嚷大叫。
她先是冲进来开窗散味,然后打开冰柜取出一瓶矿泉水,手忙脚乱地就要给看上去还没清醒的拉赫蒙灌水。
拉赫蒙是一个六十五岁的金发小老头,身高刚够一米七,有着遗传自父亲家族的精瘦体型。
那种皮包骨的瘦,使他两边脸颊上的颧骨显得特别高,眼眶沟也特别深,长睫毛下浅蓝色的眼珠犹如两泓湖水,总也透着让人难以捉摸的深邃。
拉赫蒙是欧洲混血,父亲来自英国,母亲是立陶宛人。
父母亲在杜尚别相识并结婚,又在拉赫蒙十岁时共同创办索纳希国际商贸有限公司,从波罗的海国家往塔国进口各种类型的汽车。
那个时期,汽车行业发展势头强劲,加上固定供货渠道给力,索纳希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曾辉煌一时。
不过等夫妻俩相继过世,拉赫蒙接管下家族企业,整车进口这一行当在塔吉克斯坦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1999年年初,41岁的拉赫蒙才当了三年总经理,就发现国际原油价格开始由低位反弹,且一路向上攀升。
一年之后,也就是2000年3月,布伦特原油价格竟然飙涨到了每桶3190美元,相当于仅用了不到二十个月的时间,涨幅比他刚接任时就高出了3倍,创下了自海湾战争以来的油价新高。
等到2000年8月,国际油价终于正式突破每桶30美元的大关,并在9月7号那天达到了3781美元的最高值。
油价上涨如此疯狂,自然会给汽车进出口贸易带来负面影响。
首当其冲的,就是居民对购买汽车的意愿大大降低。
毕竟塔吉克斯坦国内的经济一直不稳定,人们在“今天赚的钱必须留给明天花”的危机感驱动下,不太愿意为家用汽车这一高消费品买单。
随之而来的,还有进口车生产成本的畸形上扬。
汽油作为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