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没灾的大小伙这么不顶事,他有一种诡异的,不是自己垫底了的快感。
话虽如此,他也不敢轻视,这年头一场风寒走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总不能这使者连关中大地都没踏上就崩殂了吧。
他们顺着米仓道再次返回汉中,沿途他叫法正带着世家的小朋友们先返回汉中,得到了法正同志的激烈反对。
“阿嚏——”法正垂死病中惊坐起,“我不要带他们!”
“不,你要。”
荀晏忍不住嘴角上扬,他抬手轻轻放在法正肩上,稍稍用力,法正便感受到一股不容拒绝的力将他送回了榻上。
他知道这个青年人最是不耐与那些整日不干人事的世家子弟打交道,但……他现下也懒得去哄小朋友,只能先委屈他帮帮忙了,总归是同路人,这点忙不算什么事吧。
法正敢怒不敢言,心里疯狂盘算起了如何报复回去。
荀晏还不自知自己已经上了别人的黑名单,还好心情的帮人理了理衣领。
打发走了包袱,他沿江而上,坐着船反而比先前翻山越岭舒服了一些。
向导是荀攸给他的人,又是正儿八经的益州山里土人,熟悉这片地域,一路七拐八绕寻了好走的路,船只顺着江水一路而去。
边上略微一沉,有江水溅入了船中,荀晏回头,看到赵云从边上的船跳了过来。
“以身犯险,非智者所为。”
赵云一向话不多,此时虽是有不赞同之色,却也没有动手阻拦。
荀晏左手握拳抵在唇角,微不可见的轻咳两声,眉眼间却带着浅淡的笑意,显得软和得有些过分。
“我已令人传书至汉中,三兄会派人至出口处接应。”
“賨人善战,又熟知山林地势,荀君莫非忘了先前傥骆道上遇袭之事?”
赵云不为所动,只是提起先前之事。
傥骆道上叟兵劫杀,虽已知是天师道拒降余孽所为,但那些叟兵也多是招募的賨人,賨人与张鲁一行人的关系可谓是纠缠不清,似友人亦似同伴。
此处已深入山林,两岸山林幽深不可查,悬崖陡峭,能见其上不知荒废了多少年的栈道,乍一眼看去会觉得这儿不会有人生活,然而这里却实实在在的栖息着无数的少数民族,也即为賨人。
他们生活在大巴山及渠江、嘉陵江两河流域,倚仗天然优越的地势保护,安详、富足、却也并非全然不受伤害。
“桓帝时,羌人攻汉中,多得賨人之力击退羌人,而后巴蜀官员不念旧情,贪婪愈盛,多有苛待剥削,致使賨人卖儿鬻女,叛乱连连……”
河道倏而收窄,船只穿行在小型的山洞中,面前一片漆黑,也难怪向导说只能坐小船。
周边寂静无声,只有淙淙流水声与船身触碰在河岸礁石的刮擦声,青年人的声音仍旧柔和,徐徐道来那些曾经的往事。
“荀君既然知晓,也当知晓賨人向来不待见汉人。”
赵云打断了他的话。
荀晏一顿,不禁莞尔。
賨人确实不怎么待见汉人,但他们却敬重巫师,所以对张鲁的五斗米道更是信任,成为张鲁能够常年割据汉中的底牌。
只是如今张鲁自愿降,这些賨人却未必会跟着降,他们本身就是这片山里不可忽视也难以驱逐的武装力量。
小船再次一陡,典韦迅速抓住了荀晏,不及再有动作,面前已然豁然开朗,河道陡然开阔,逐渐平缓。
巨大的峡谷中,山川丛林遍布,悬崖奇诡陡峭,目力好的甚至能看到一处崖壁上层层叠叠悬着一口口的棺木,那是賨人古老的悬棺葬习俗。
丛林中回荡着清越的声响,似是某种鸟类的鸣叫,荡漾在峡谷之中。
“他们知道我们来了。”
向导说道。
荀晏正欲回头,却见头顶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赵云不假思索抽出腰间小刀,却被人一把按住。
边上文弱的郎君出手极快,几乎没法看清动作,他便已经死死掐住了那条蛇的七寸,徒手高高提起那足有一人手臂长的蛇,将他远远的扔到一旁。
“賨人信奉蛇为图腾。”
他简短说道,抬眼间能感受到山林间一双双隐藏在其后的眼睛正默默的注视着他们。
赵云一时沉默了,他重新坐了下来,手却未离开武器长柄。
为了不惊动賨人,他们身边只带了千余部曲,来往皆是水路,若是翻脸……
他看到身旁的郎君自然的朝对岸那賨人哨兵挥了挥手,生涩的用这儿饶舌的土话打了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