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之行, 先往范县,后去东阿,不出所料, 东阿令枣祗已率吏民拒城坚守,如此三城具全, 遂返归鄄城。 吕军久攻不下,又兼未能拿下范县与东阿,如今愈发频繁的攻城, 鄄城上下皆疲惫不堪。 当日夜里,荀晏半睡半醒之间又听得城中鸣鼓喧闹, 来不及细想便起身抄起家伙跑出去。 这几日吕军大概也是怕曹操不知什么时候回援,白天攻晚上袭, 两边怕是都被折腾得不轻。 衙署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启了运作, 这几日官吏都是睡在衙署里头,生怕出什么事赶不上。 晚上天黑, 荀晏还没跑上几步就差点和一个高个子撞上,所幸两人匆匆收住了步伐, 借着微弱的月光,荀晏看到了面前提着把长戟, 一副马上要身先士卒的程立。 “仲德莫非是要亲自去手刃敌军?” 他如此向眼前差不多能当他爹的文士问道。 程立沉吟一秒。 “确实如此。” 两人相视,莫名尴尬一笑,随后不再耽误, 匆匆赶向了城门口。 城外喧哗却缓缓平息了下来, 不见往日里夜间攻城的厮杀之声,反倒是隔了老远听到了什么欢呼声。 “曹公归矣!” 守城的将士大声喊着。 城外欲攻城的吕军已被击溃, 援军与城内守将相辅相成, 乘胜追击, 战场局势顿时攻守易形,吕军被杀得措手不及,只能慌忙逃窜。 原是曹操昼夜回援鄄城,令先锋军夜行而来,正巧逢吕军欲夜间攻城,遂领人袭击。 待曹操得胜收兵,玄甲染血而归时,鄄城城门已大开,官吏皆来迎接,而为首者则是荀彧荀文若。 曹操匆匆下马,还不及说什么,上前便握住了他所任命的司马的手,喉间哽咽不能言。 “未能保下兖州,彧之过也。” 荀彧垂眸说道。 曹操摇头,心下漫起一阵苍凉与悲痛。 “非君之过也,是操……识人不清,方致此大祸,若非有文若,操已无立身之地矣。” 边让一事后,他确实有意冷落提防陈宫,可张邈之叛却是他怎么也没能想到的,他视其为生死之交,可以托付家人的友人,而他却给他背后狠狠捅上了一刀…… “将军尚有三城。” 荀彧似乎听出了他话中的失落,这般提醒道。 曹操莞尔,随后看向了荀彧身后的官兵,那些平日里或威武或文雅的将领文官,如今皆是面色憔悴,身上带伤,一看就被这些时日的守城磋磨得不轻。 他心中涌上一股热流,友人叛他,吕布袭他,可还是有这些忠义之士默默为他守下了这最后一片地方。 他这般感慨着,却蓦的看到了这些人里头两个格外突兀的选手。 一人身披甲胄,身长八尺,持戟而立,宛若哪位威武不凡的将军,可看着那张脸,怎么就那么像他任命的寿张令呢? 另一人则衣衫不整,随随便便披了件外衣,发丝凌乱还持着剑站在那,活脱脱一副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模样。 荀晏默默收起了剑,程立默默藏起了戟。 荀晏开始想着该说点什么迎接创业低谷期的老板,却见老板郑重其事向着所有人长辑。 若无君等,便无曹操。 由于曹操归来时间太晚,且后军未至,礼节与会面也皆暂时省去,荀晏也被荀彧打发回去睡觉。 第二日晚上,待一切安顿好后,曹操才设宴以邀鄄城诸君。 荀晏在曹营那一堆壮汉里找了半天,才把戏志才揪了出来,刚一见到人就皱起了眉。 “路上不慎着了风寒。” 戏志才一脸无辜的说着,若不是他面色实在不好,刚说完就咳嗽个不停。 荀晏不理他,抓着他的手腕把了一会,眉宇间染上了一抹愁色。 “清恒啊,小小年纪,莫要思虑过多。” 戏志才把酒樽挪到了荀晏面前,低声喟叹道。 荀晏:……我愁成这样你怎么还在这说风凉话! 堂上曹操正一脸情深意切的执起程立的手,言道,“微子之力,吾无所归矣。” 程立之功,几与荀彧,夏侯惇二人相同,若非有他不顾危险,说服了范县县令,阻止了陈宫攻城,恐怕东阿与范县难保,如此鄄城也独木难支。 堂上诸君皆是面带笑意,此时算是曹操的表功时间,大家也不约而同暂且不提吕布一事,只是有些东西纵使不提,也将一直是一根刺横在心里。 “仲德身负要职,须保重自身,不必亲自身先士卒。” 曹操蓦的想起昨日夜里程立那副装扮,含蓄的说道。 亲自上阵之事,虽说他自己都这样,但程立再怎么说年纪也大了,免不得出个什么好歹。 程立听后十分感动:“劳明公担忧,立尚可饭斗米,开二石弓,杀敌数人不在话下。” 荀晏:“……噗嗤。” 碰壁了的曹操立马注意到了荀晏,他仿佛流水线动作一般的过来执起了荀晏的手。 “清恒如今年幼,伤在肩上,不得马虎,以免日后留下病症。” 曹操一脸严肃的嘱咐道。 二人寒暄之后,却见素来少言的荀彧含笑起身。 “仲德曾与彧提及一桩少时趣事。” 他说道。 曹操好奇的看了过去,荀晏却是下意识看向了程立,见这位武将之心不死的老大哥狡黠的向他笑了笑,悠然捋过长须,似是对于荀彧接下来所要提的事已了然于心。 “仲德少时常梦上泰山,两手捧日,明公以为,此梦当作何解?” 荀彧笑吟吟娓娓道来。 泰山啊…… 荀晏望着荀彧、程立与曹操三人,若有所思笑了笑。 王者受命易姓,改制应天,功成封禅,以告天地。 这封禅的地点便是泰山,岱宗在秦汉所代表的意义也是不同于常物的,如此梦境,真假难言,但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