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胡子的曹操从队伍里出来, 高头大马停在了贾诩身前,名为绝影的大宛良驹打了个响鼻,热腾腾带着血腥味的风直接扫在了脸上。 贾诩面色不变, 仍是低眉顺目,如同一座永远不会生怒的泥菩萨一般。 “贾诩,你如今又是何意?” 曹操慢悠悠说道,面上不见喜怒。 “闻曹公将至, 出城相迎耳。” 贾诩答。 曹操冷笑一声:“能劳段公外孙亲自来迎, 孤不敢当也。” 啧。 曹老板心里还生气呢。 荀晏在后头吃着瓜,抚摸了一下张绣的狗头,叫他老实一些。 贾诩自然不是段公外孙, 只是他少年时有逸事流传,传闻他曾为氐人所劫持,当时段颎为太尉,他谎称自己乃段公外孙,骗得氐人团团转,不敢加害,反而一路相送。 这是在内涵他是不是又要来施展骗术了。 贾诩面不改色,拱手道:“曹公奉天子以令天下, 纵使段公尚在, 又岂敢不出城迎接?” 您占大义,您说得都对。 曹操这才堪堪作罢, 领兵入城, 却尤不敢松懈, 矛戟肃立, 弩手车兵皆是时刻准备着, 直到见着城内皆已被贾诩安排得妥妥当当, 这才松下了一口气。 再次回到军帐,曹操跪坐于主位,看向了下头尤有不甘之色的张绣,以及仍然神色坦然的贾诩。 “汝多谋也,何不从袁绍,刘表乎?” 曹操笑道,只是笑意不到眼底。 “袁绍刘表乌合之众,”贾诩淡然开始批判大会,“夫袁绍,兄弟不能相容,而能容天下国土乎?刘表安于一隅,亦非良主也。” “哦?” 贾诩正色拜下,“当今天下,唯曹公有霸王之志,拥天子以诛叛逆,诩岂敢不从。” 张绣在一旁听着自家的军师疯狂吹别人彩虹屁,心底一下子特委屈,然后他就被身后那人一推,一头砸到地上,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贾诩见状对他伸出了援手,张绣很是感动,然后他的额头在地上狠狠摩擦了两下,他家军师的手摁在他的狗头上,叫他不得不继续和地面继续接触。 不得不说,这位从西凉来的,大半辈子领的都是武职的军师,这手上力气是不下于军中良卒的,说不上一个打俩,但舞把长戟从后帐舞到前军还是可以的。 “张将军一时糊涂,实则心中甚是钦佩曹公,”贾诩的声音充满了感动,他熟练的一本正经的说鬼话,“夫有霸王之志者,固将释私怨,以明德于四海。” 咱们的私人恩怨算不得什么,如今天下瞩目曹公您,我等虽为败军之将,又是降军,您一定会释私怨,就算是装样子也得装给天下人看吧。 不然日后还有谁敢向你投降,向你效忠。 曹操面无表情注视着两人,张绣在一番磋磨下也意识到了如今的场合,也明白了贾公又一次给他递来了生路。 他终于放弃了抵抗,扎扎实实的向曹操叩首。 曹操蓦然大笑出声,起身大步走到了贾诩身边,执起他的手,情深意切的说道:“使我信重于天下者,子也。” 狡猾如贾诩这一瞬都差点没接住曹老板的戏,他缓了一会才勉强配合住了曹老板浮夸的表演。 只是张绣这般愣小子便配合不了曹操难以释放的表演欲望了。 “我婶母……” 曹操一噎,黑历史再度被提起的感觉并不好受,好在他脸皮厚,能够装作没看到某些人明目张胆的吃瓜眼神。 “此操之过也,”他向着张绣推心置腹,“不敢再犯,夫人有何求,孤皆允之。” 张绣勉强接受了这个处理方式。 曹操是个复杂且矛盾的人,他可以前一阵子还恨张绣贾诩两人恨不得他们当场去世,这会又能真的诚心把这俩人当自己人来看。 他保留了张绣将军的身份,令他继续领兵,说得上是如今曹营里头军职最大的人之一。 又表贾诩为执金吾,封都亭侯,随后曹老板满口跑火车,给贾诩表了个冀州牧,又因冀州未平,留其参司空军事。 方听得这个消息的荀晏噗嗤笑出了声。 “清恒为何发笑?” 路过的嘉嘉问道。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荀晏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了友人。 郭嘉:“噗嗤。” “我也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他诚恳的说道。 曹操手上不过兖州豫州两地,冀州尚在袁绍手中,若是哪日真拿下了冀州,曹老板大概会表演一个翻脸不认人,什么贾诩冀州牧,他不认识。 先给自己封个冀州牧爽一爽。 外头有人匆匆而来,手中所持竹筒,其上插羽,乃羽檄也。 所谓羽檄,极速如飞鸟也,为紧急军事文书,需连夜送至。 荀晏匆匆瞥到其上封泥样式与寻常不同,便无事般笑吟吟一礼欲离去。 在曹操心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位,郭嘉便是一个少有的,可以令他完全信任的存在,故许多军情急事,乃至于一些情报秘闻皆是先传于郭嘉手中。 左右他也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郭嘉在私下里究竟做了些什么,该知道的时候总是会知道的。 他刚走到门口,却听得郭嘉叫住了他。 “清恒,乃益州事也,不妨留下一观。” 荀晏脚下一顿,“益州如何?”他快步走到了郭嘉身侧,望着那从遥远蜀地千里迢迢送至关内的文书。 檄文上言,益州赵韪叛,与益州大姓数家共击益州牧刘璋,为蜀郡太守荀攸所破。 郭嘉似笑非笑的抬眼。 “君之从子实非常人也,”他喟叹道,“看似隐忍,实则捧杀,养大了赵韪的胃口,再以雷霆之势拔除其,恐怕益州士族将要好生安分一段时间了。” “公达已掌东州兵权?” 荀晏却是敏锐的提出另一点。 “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