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佳节, 仲夏之夜。 出于一些传统习俗,宫内的小皇帝虽未宴请大臣,却也赏赐了群臣羹汤以食用。 荀晏不是很理解食枭羹这种事情, 用猫头鹰炖汤什么的, 放在以后大概得蹲五年牢子。 他异常惊骇, 惊骇的接过了那碗枭羹,天子赐岂能不受,随后他转手给那碗羹搓了个小型灵位。 阿鸟,你走好。 郭嘉揣着两坛子酒闲适的来串门, 一进来就看到如此肃穆的场景, 不由肃然起敬, 探头探脑,逐渐迷惑。 “晏晏?” 荀晏这才回过头, 看向了酒病复发的友人。 郭嘉决定不探究这人适才奇奇怪怪的举动, 毕竟这人奇奇怪怪的地方多了去了, 习惯就好。 “饮酒乎?” 他笑问道, 一边将两坛子酒放在了院中石案之上。 荀晏下意识摇头, 他已经多年不曾饮酒了, 他的酒品连自己都不敢信,真是一个叫人悲伤的事实。 郭嘉长叹一声,径自掀开了盖子, 阵阵花草之芬芳丝丝缕缕的洋溢在夏夜微凉的风中, 沁人心脾中令人几乎想不到这竟是酒。 他似是早有准备, 从怀里掏了两个杯子出来, 熟练的如翻花手般举起酒坛, 酒液如一道晶莹的丝线, 泛着奇异的色泽注入了杯中, 色如琥珀,味如兰生。 这酒,有毒。 荀晏面色沉重的想着,那琥珀色的液体似是有一些奇妙的魅力,令人的眼珠不由自主的就盯在了那上面,久久无法转移,脑海似乎都被那似稠丽秾艳,又似清淡如兰的气息所摄。 郭嘉悠然自得的抿了一小口,露出了陶醉的神色,丝毫没有自己是客的自觉。 “君可曾听闻百末旨酒?” 半晌,他才慢吞吞问道,语气中却似还在回味方才的味道。 “百末旨酒?” “然,以百草花之末杂酒而酿,”郭嘉懒洋洋撑着下颌,眼中却亮晶晶的,“以松黄、荔枝花、龙眼花、桂花等百花浸之,岂不闻百末旨酒布兰生之美名?” 确实是美名,似是昔日武帝宫中所用御酒,只是未曾想到奉孝竟还有这手酿酒功夫。 荀晏眼巴巴看着郭嘉一连饮尽三杯,终究是矜持且痛心的坐在了郭嘉对面。 郭嘉递了酒樽过去,“清恒莫要辜负嘉一番美意啊。”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不喝似乎就对不起奉孝把自己喜爱的好酒拿出来分享了,荀晏这般想着,欢快的抛弃了心理负担。 酒液入口微凉,稠而顺滑,酒味很淡,尽是鲜花之馥郁,兰草之清香,入喉微热,只余香气萦绕。 一时之间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微热起来,一股奇异的气流活跃在其中。 “好酒,”荀晏赞道,“奉孝酿酒之术高矣。” 郭嘉浅淡一笑,月色下美人如玉,血色浅淡的双颊上因着饮酒泛起微红,显得愈发鲜活。 “非也非也,嘉只会品酒,岂会酿酒,”郭嘉大笑道,“此司空所酿,嘉顺手所拿。” 顺手拿的。 司空所酿。 荀晏眨了眨眼睛,微量的酒精让他的大脑运转速度有些缓慢,他慢吞吞的翻译出了郭嘉嘉的意思——他偷了曹操的酒。 “清恒与嘉同犯矣。” 郭嘉抱着酒,笑得像一只得逞了的狐狸,背后仿佛隐隐约约有一条大尾巴在甩来甩去。 荀晏叹气。 “嘉嘉狡猾甚矣。” 已经上了贼船,反正曹操还没发现,先霍霍了美酒再说吧,到时候东窗事发了阿兄肯定会救他的吧。 一定会吧! 他慢吞吞抿完一盏酒,随后提议道:“志才兄近日休养得不错,久在家中必然无趣,不若唤来一聚。” 郭嘉:…… 好你个晏晏,坏心思也多得很。 戏志才是个实诚人,丝毫没有想到两位同僚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只是如约而至,一品美酒,夸赞有余,一套程序走完成功也上了贼船。 他倒是心态好得很,只是长叹一声,饮尽杯中物,要求再来一杯。 “仅仅品酒未免无趣,不若以乐佐酒。” 戏志才提议道。 其余二人闻言皆是默默注视着他。 戏志才缓缓升起了疑惑,按理说颍川荀氏与郭氏皆是大族,族中子弟对于乐道总归会涉猎一二,更遑论两位同僚皆是其中翘楚,郭嘉更是平日里一副大鉴赏家的样子,能和曹操一块对着乐伎品鉴得有来有回,互为知音。 郭嘉:“嘉只会赏乐。” 荀晏:“晏……” 算了他根本没有那根弦。 戏志才闻言叹气,心中不知因着酒气还是因着什么,一瞬中豪情顿生。 “忠善琴也,清恒家中可有琴?” 荀晏不会弹琴,但他确实有琴,而且还不是普通琴。 乃蔡邕所赠之焦尾琴,此名琴也,入他手中岂不是明珠蒙尘,他一直想送还回去,只是蔡邕一直隐居山中,专心著书,未能相见,偶尔得见蔡琰也被推拒而去。 琴尾有焦痕,正是那名琴焦尾,戏志才见此也不由慎重,连拨几音却是放下了这把七弦琴。 “久不习琴音,唯恐辱此琴耳。” 他遗憾的说道。 说着,他望向了天空,神色一时之间有些惆怅。 “今日月明星稀,满月如轮……” 荀晏望了望天空,一时有些膛目结舌。 今日是端午,又非中秋,天色多云,只有半月,如何能见满月,莫非是喝多了眼前重影,多了半个对称的月亮自行组成了满月?怪哉。 “志才兄才喝了多少啊?今日分明是个半月。” 他小声向郭嘉吐槽道。 郭嘉同样在悄悄憋笑,闻言却是一时之间也惊到了,他怪异的看了荀晏一眼,想了想说道:“不瞒你说,今夜其实是个下弦月。” 瞎说,哪来的下弦月! 荀晏坚决的反驳了他。 郭嘉:……没救了这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