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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花的是他的钱,摆的却是侯府的阔,到头来自己还被记恨。
为首坐着一个老妇人,右下空着一位,应当是赵澜的位置,再右则是一名身着红衣襦裙,披着白狐外袄的女子,女子肚子明显凸出,显然是有着不小的身孕。
老妇人左侧则是一名少年和一名少女,苏融记得他们,少年名唤赵津,少女则唤赵蕊,都是赵澜的同母弟妹,更是龙凤胎,出生后便得了老太太的喜爱,自小娇生惯养,脾性也差。
这一圈人坐着正正好。
的确是一点都容不得苏融插进去的。
苏融拢在袖下的手紧紧攥着暖手炉,指尖发白,连带着脸色也难看不少。
苏融就这么看着屋子里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一步步走向他们,每一步都似踩着刀尖,割着他的血肉。
“老太太安。”
苏融走到那空位处,慢条斯理坐了下来,轻轻拢了一下大氅,将自己遮地密不透风,先是敷衍地朝着那老妇人问安,这才抬眼扫向众人的脸。
对面的少年少女脸色也沉了下来,两人低头拿筷子戳着碗,固执着不肯与苏融说话。
老太太轻哼一声,没有再开口。
苏融则继续将目光扫去,最终慢慢落在那女子的脸上。
的确是惹人怜惜的一张脸,眉若远山,明眸皓齿,轻施薄粉便有西子捧心般的娇弱之美。
许是苏融打量的目光太过直白,那女子明显坐立难安,一会儿看向老太太,一会儿又垂下眸子,只不敢与苏融对视。
苏融轻飘飘一眼,本也无意针对于她,可偏偏身后那焦急的脚步声却格外刺耳。
好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正要择人而噬。
只不过是看她一眼,赵澜就这么心疼焦急,那自己当初为了救赵澜一家的性命,在皇城外长跪一天一夜,更不惜从家中盗取先皇御赐之物,只为求一道婚书,好保下昌永侯府的子孙一脉。
如今看来更是笑话。
苏融深深吸气,压下胸口几欲破体而出的恨,不着痕迹地将手中暖炉放在双膝上。
那里还因为长跪留下了暗伤,本只是丝丝缕缕的疼,苏融压根不放在心上,而在这满屋暖意中,那道疼痛却被放大了无数倍,从他的双膝,一直蔓延到他的全身。
他不痛快,那也不能让赵澜一家子痛快了。
赵澜赶来时,一旁的女子立马轻出一口气,柔柔地站起身来,开口道:“夫君坐在这里吧,妾身身子有些不适,想先回房休息了。”
此话一出,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入湖心,骤然引起千层波。
老太太先是开口关切:“也好,你带着身子,还是要多多休息,过会儿要是饿了就吩咐小厨房单独给你开灶。”
赵津和赵蕊异口同声,“嫂嫂快去吧,可不能累着我们小侄儿了。”
赵澜上前几步搀扶住女子,想要说些什么却顾忌地看向坐在那边一言不发的苏融,最终女子轻轻摇头,福了福身就准备独自离开。
赵澜这才长叹一声,轻声道:“芸娘你好好歇息。”
真是一派其乐融融。
苏融听在耳中,看在眼里,施施然开口道:“林大,将木盒拿来。”
马夫闻言小跑上来,恭恭敬敬双手托着那木盒站在苏融身边。
众人不解其意,纷纷抬眼看来,连本来预备离开的芸娘都停下步子,好奇转身。
唯有坐在上首的老太太和赵澜脸色一变,只是不等他们阻拦,苏融就已经抬手轻轻一挑,解开木盒搭扣,素白修长的手指一勾就将那木盒打开。
明黄绸布卷安放其中,上锈有斑斓龙纹。
这是一道圣旨。
苏融笑着起身,接过木盒,将那圣旨取出,对着众人悠悠道:“有此圣旨,诸位莫忘了,昌永侯府的世子王妃是我,老夫人年老昏花认不清我,怎的两位弟弟妹妹也不喊一声嫂子,更是有人连礼都不见就急着要走了。”
众人俱是僵在原地,老太太死死盯着苏融,握着手中的佛珠咯咯作响,赵津赵蕊面面相觑,唯有芸娘先一步反应过来,眼珠转了几转,回身朝着苏融就要下跪行礼。
老太太顿时一瞪眼,压着嗓子颇有威严,“芸娘,你不必跪。”
苏融抚了抚鬓边的青丝,随口道:“跪是不用了,逐出去就行。”
“林大,送客。”
“你敢!”老太太将佛珠往桌上一拍,中气十足喝道。
苏融好整以暇地瞥了一眼老太太,林大压根也不理会她,只照着苏融的吩咐走向芸娘。
芸娘顿时花容失色,下意识看向身边站着的男人。
赵澜一把推开林大,压着怒气看向苏融,眉眼间满是愤懑,只因当着家人被落了面子。
“绒绒!你为何要针对芸娘?对不住你的人是我,你……你想如何,私下对我说不好吗?”
苏融轻轻出了一口气,举着圣旨轻轻转头,青丝在雪白的大氅之上铺开,额前碎发打落了阴影,正好落在他浓长的睫羽下上,罩着一层阴鸷之色。
苏融开了口,苍白的唇上半分血色也无,连带着他吐露的话语都分外刻薄无情。
“你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