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牙齿咬住带子的一头向外拽。
帐中炭火极盛,他的动作又极其费事,不消片刻,额头和鼻翼便出了层薄薄的汗珠。
虞珵美被火炭热得有些头晕,翠绿色的眼眸向上,见对方迟迟未下达下一步的指令,他不明就里,只得乖顺地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现在连这点用都没有了?”
杜明庭有些烦躁,以膝盖顶在他脸颊上催促。
虞珵美在暗处发出声轻轻的叹息,终于放弃了挣扎。
虞珵美泪眼朦胧地向上望去,发现对方也在同样注视着他。
只是那双黑色的眼睛中再也没有半分波澜,冷漠、平静,像是一滩化不开的墨。
这一刻虞珵美的心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绝望,他想起了托依汉临死前说的话:“别爱上他们,永远不要爱上任何人。”
太晚了。
实在太晚了。
爱是晚的,恨也是晚的。
如今,这个曾将他带离深渊的人,又亲手将他推了回去。
兴许是顾及行程,杜明庭并未折磨对方太久。
松开手的那一刻,虞珵美整个人爬在地上狂咳不止。
杜明庭注视着他狼狈的模样,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厌恶,以军靴的鞋尖抬起他的下巴,略一俯身,道:“珵美,你的苦肉计太多,已经没用了。”
虞珵美别开脸,肩膀不知为何抖了下,喉咙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你也说过,无论我做什么,都会永永远远护着我。”
杜明庭听罢,只觉恍惚如昨,仿佛站在光中的二人就在眼前,胸中仍能回忆起当日说这话时的浓烈爱意。
他伸出手,温柔地将虞珵美黏在脸上的一缕湿发摘下,注视着那双饱含哀伤的翠眸,重重点了点头,“是啊,我们都食言了。”
虞珵美的长睫缓缓垂下,没再说话,撑着床榻起身,拖着疲惫的身躯摇摇晃晃向屏风后走去,听杜明庭在背后道:“今日入城,换身干净衣服。”
互市关闭后,锡林的秋穗城成了南北贸易往来的枢纽,只是路途遥远,加之在蛮子的地盘上,来此的南人商队少之又少。
北人窥觑南人的盐茶丝绢已久,只要上供足够的银钱物品,南边来的商队总是很容易就能被放行。
然而进容易,出就不好说了。
城中有专门打劫南商的小偷强盗,丢了钱财是小事,怕就怕在连命都搭进去。
晌午时分,杜明庭一行四人拿到了通关文牒,由锡林的士兵护送进城。
虞珵美曾在多年前下过扬州,心中不免将二者相比,惊讶地发现相隔数千公里的两地居然并没有太大区别。
秋穗不及半个扬州大,城中人群熙来攘往,商贩的叫喊声络绎不绝。
仔细看下来,一大半都是蛮子们自买自卖,货物也大抵都是些兽皮草药,若是其中出现一两个南人的商铺,必定是人满为患,叫嚷声最大的那处。
虞珵美心中颇为奇怪,向一旁的薛平问道:“南边的仗打了快半年,居然还有人敢来这里?”
薛平看中了一块上好的鹿皮,在虞珵美的身上左右比划了比划,笑道:“商人么,一贯如此,钱看得比命重,这些兽皮兽骨在蛮子们的手中不值钱,可卖到咱们那,价钱能翻十倍不止,也难怪有人甘冒奇险!”
虞珵美若有所思,抬眼见杜明庭也在漫无目的地四处转悠,向薛平又道:“将军说我们要来做什么了么?”
薛平与人讨价还价后,将手中的鹿皮一收,道:“没有,大约不着急罢。”
虞珵美点点头,手向旁边卖馕饼的摊子一指,“我去买点吃的。”
薛平连忙跟上,“我同你一起!”
四人在城中游荡了整整一天。傍晚时分,商贩们开始收摊,这一天里不论买多买少,都要去城里最大的,也是唯一的酒楼中喝上几杯犒劳下自己。
数名身材曼妙的舞女站街道上,熟练地变换着南言北语招揽客人。
日暮下,其中一名舞女老远就见一衣着不凡的高大男人向这边走来,忙以北语上前相迎。
见对方眉头一皱,当即知晓是自己弄错了,飞快换做南音。
她的发音和咬字都带着口音,沙沙的,不怎么清晰,却很轻,像是在撒娇。
这说话的方式让杜明庭有些恍惚,下意识回头向身后望了一眼。
然而那里除了来往的人群,其余什么都没有。
他心中莫名涌上一股惆怅,跟随侍者上楼,直至敲开走廊尽头的一处房间,这才重新在脸上挂了笑,向着面前的少年双拳一抱,“三皇子,久等。”
入夜后,薛平将熟睡的虞珵美背上马车,吩咐其余二人将他看好,又展开了新买的鹿皮为其盖上。
虞珵美自沉睡中发出声模糊的梦呓,眉毛皱起的模样让薛平觉得十分可爱,于是对着他的睡脸长长叹了声气。
他不懂为什么杜明庭要自己一刻不离的看着虞珵美,明明过去的二人兄友弟恭,感情好得天天睡一个被窝。
直到他摇头晃脑地消失在黑夜中,车上的虞珵美这才睁开眼睛。
一骨碌爬起身,见两名士兵坐在马车外烤火,他自袖中摸出一只吹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