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是自己连累了闻溪,可如今想来,他从不曾牵罪于任何人,不论是国事还是家事,他总能拎清。”
殷峙听他说完,心中生出些许酸涩,想要重新握住虞珵美的手,却在见到对方略带深意的眼眸时,如蝎蜇般缩了回去。
“殷小六,”虞珵美装作没察觉他的动作,继续道:“如果有一日我病得快要死了,你受命在前线,是否会赶回来看我?”
殷峙毫不犹豫,当即道:“我自然全力以赴,若谁敢阻拦,我必拔刀相向!”
虞珵美听罢,笑着摇了摇头,露出副果不其然的表情,第一次主动握了握殷峙的手,目光真挚地道了声:“多谢。”
然而在心中,他却无比惆怅,堪称失落,“果然,这世上只有一个杜明庭。”
他想起多年前,自己也因这个问题与那人争辩过,当时的虞珵美满心疑惑,只觉得世间怎会有这如此薄情凉性之人?
纪律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怎么能为了一个死的东西而抛弃心中所爱呢?
许多年后,他已然能够理解那人所说的话,并且无比赞同。
他终究是与他变成了同一种人,然而成长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开春了,你说的话还算数么?”
虞珵美看向满脸担忧的殷峙,翠色的眸子带着笑意,阳光下美得像是块无暇的翡翠。
殷峙的一颗心起起伏伏,言语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算的算的,我带你去晒太阳,去骑马!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不想骑马我们就坐车,就,就像过去那样。”
虞珵美笑容加深,点头应道:“好,就像过去那样。”
二人并不知,就在他们商计如何消遣春光之际,百里外的雁归已然默默掀起了一场腥风。
不知从何时起,王都中开始有传言,说是新帝得位不正,该坐在龙椅上的不是五皇子,而是那个被他草草打发出去的弟弟。
起初没人把这话当回事,就连殷盛自己也没在意。
直到三个月后,传言真的有人见到过先帝死前立下的遗诏,里面明明白白写着由六皇子殷峙继位。
殷盛开始坐不住,上朝时总会有意无意观察大臣们的脸色,脾气也比过去更加暴躁,凡是有敢对他所做决定不满者,定要在之后寻个由头将此人治罪。
倘若那人还曾被殷峙救过,便要罪加一等,就不是贬个一官半职能解决的事了,非得要抄家发配出去,更甚者连脑袋都要掉。
为此,满朝文武除去那些驻守在边关的将军,无不日日胆战心惊,生怕说错半句就要惹祸上身。
大家其实都看得出来,他们的这位新君怕了。
怕归怕,却无人敢去提醒他,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越是害怕,就越不能表现得与过去有所不同,加之当年他的确急着赶怀王出都,这不是上赶着惹人怀疑?
可还是有一人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众人都在期盼,此人能替大家说些什么。
然而没有。
他什么都没说。
不仅不说,甚至出了个馊主意。
入夏后,孙啬就一直陪在殷盛身边没出过宫门半步。
距离八月十五还剩半月,本该是举行家宴的日子,宣怀王进宫的折子却迟迟没有递出。
“朕也知道,老六没那个意思。”
自谣言开始半年,殷盛整个人都瘦脱了形,眉目间隐隐可见当年庆延帝的影子,特别是盯着某人看时,那阴鸷的目光,仿佛谁都不肯信。
孙啬立在一旁为他磨墨,手中不停,嘴上附和道:“怀王秉性纯良,当年出都时便一句怨言都没有,如今又岂会反过来咬陛下一口。”
殷盛的眼角跳了跳,沉声道:“他当真一句话没有?”
“没有,”孙啬语气平淡,闭目回忆道:“当日是老臣陪着一同去宣旨,怀王殿下接过圣旨后什么都没说,只是临走前回头望了一眼。”
殷盛马上抓住蛛丝马迹:“望什么?”
“望”孙啬苦思片刻,苦笑着摇头:“看臣这脑子,居然记不得了。”
殷盛目光冷厉,一把抓住他的手,磨牙逼问,“尚书不如好好想想,想不出,朕陪你一起想。”
孙啬慌忙跪下,伏地颤声:“老臣糊涂了,老臣,老臣多嘴说错了话,望陛下责罚!”
殷盛起身,冷眼望他片刻,而后弯腰将他搀起,“孙尚书严重了,朕自然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望朕与五弟弟和睦,可是这世道啊”
他长叹一声,用力握了握孙啬苍老干枯的手,“这些年除了你,身边哪里有人肯听朕说话?他们都当朕是傻子,以为朕只会舞刀弄枪,可是当年朕也说过,不想要当这个皇帝,明明是他们非要将朕送上去,如今又想用这些捕风捉影的招式将朕赶下去,那朕成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么!”
说罢,他重重一掌拍下,将身旁那柄黄花梨的矮凳拍了个粉碎。
孙啬像是没听到,嘴角动了动,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叹息,“陛下的难处,臣都知道。”
“你最好知道,”殷盛将孙啬扶到自己的椅子上,讨好般低声道:“朕也想好了,待日后皇后诞下龙子,朕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