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虞珵美佯装镇定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此刻自己应该装模作样的挤出几滴泪,最好是扑进对方怀中大哭一番。
可不知怎地,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托依汉在城楼上拉弓的身影,以及杜云轩的死状。
他觉得愧疚。
他无论如何都感动不起来。
“你的话,我后来又仔细想了想。”
“什么?”虞珵美被打断,抬眼看去。
“就是你说耕种那件事。”
杜明庭没有察觉他的心不在焉,继续道:“那日听你说后,我同寻川等人讨论过,都觉得可行,前几日上书给陛下,想必不日就可得到回信。”
说到此,他忽然伸手抓住了虞珵美的肩膀,用力晃了晃,脸上满是欣慰,“善战者不战而胜,珵美,你立了大功!”
虞珵美稍稍将头错开少许,躲开了他灼热的视线,不自然地笑了下,“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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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初,天山脚下堆起了一座座高高的石堆,五颜六色的绳旗披挂在四周,飘荡在寒风中,宛如一道绚丽的彩虹。
披头散发的祭祀将金盆中大大小小的宝石掷向高空,口中颂唱着千百年不曾变过的歌谣。
锡林人崇尚自然,畏惧自然,他们将自己的信仰托付于这些石堆之上,由尊贵的祭司传达给上天。
祈求上天能够听到他们的愿望,让来年水草肥美,牛羊得以生息。
古尔顿站在诵经队的最前,如今他是正片草原上的头狼,本该是无人不敬重,无人不顺从。
只是最近,在接连发生的几场战役后,族中渐渐有了一些不太好听的声音。
半月前他未经长老会同意,私自颁发了新令:往后每年,十六部所有的部族都需向锡林缴纳一定供奉,说是为了节日祭祀,可那数额多得吓人,怎么可能只是用来做这些事情。
大家心知肚明,自打与南人开战,军费便如流水般消耗下去,短短数月就已将国库掏空。
且不说这场仗能不能赢,而是再打下去,即便是赢了,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古尔顿可以被写进诗歌流传千古,可那些被他搜刮殆尽的王公贵族呢?
谁会甘愿去做一块垫脚石。
奈何无济于事,古尔顿在此之前就将所有军队收到了自己麾下,如今没有他的命令,无人能可以调遣。
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是真的没有。
祭祀结束后,依照惯例人们要在草原上开一场盛大的宴会。
眼下正在打仗,物资补给全都尽着前线来,王宫里样样都缺。
古尔顿只邀请了十六部的头领来帐中做客,其余一概不提。
大家面子上客客气气表示理解,背地里却怨声载道。
“咱们是结盟,又不是称臣,凭什么要给他们锡林人交钱?”
“他爹当年对我们都是客客气气,到了儿子怎么就成我们巴结他了?”
大家正议论纷纷,见古尔顿自王座上站起,手中举着酒杯,用无比洪亮的声音道:“过去南人每年都会北上,打着巡视的旗号屠杀一批我们的族人,为的是什么?”
他停下,刀子般锋利的视线依次扫过在场众人,开口时多了几分沉痛,“他们是怕我们人多了,没有粮食,吃不饱饭,就开始四处作乱!”
“南人把我们当成了牲口,说杀就杀,诸位心中都没有恨么?”
且听台下一片咬牙切齿的怒骂,古尔顿敲了敲桌子,待座下声音平静后又道:“如今他们打着王妃的旗号来屠杀我们的族人,企图让我们俯首称臣,简直是痴心妄想!”
果然,台下有几名血气方刚的年轻将士站了起来,齐声高喊:“愿随大王出征!”
古尔顿满意的笑了笑,向众人点头,“忍让带不来和平,我们要让南人知道,我们不是他们养的牛羊,我们,是他们的噩梦!”
此言过后他将手中烈酒一饮而尽,且听众人高呼,“杀!杀!杀!”
古尔顿沉浸在这片此起彼伏的拥簇之中,丝毫未察觉,那巨浪下慢慢汇聚起的暗流。
晚宴结束,他在几名随从的搀扶下回帐休息。
远远就见帐门前站了个孤零瘦小的人影,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推开了搀扶他的左右,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古尔顿独自走上前,似是不愿看那人的脸,讥讽道:“一整天都没见你,还以为你跟那个南边的女人跑了。”
他不知与乌力罕勾结的是杜明庭,只知道弟弟在南边有个一直牵挂的人。
“大哥,我,我那天说的”
“想都别想!”古尔顿站在帐门前将他打断,语调陡然升高,数落如同疾风暴雨般袭来,“我劝你赶紧断了这个蠢念头,要是再敢跟我提一个字,我真的会把你锁起来!关上一辈子!”
乌力罕的身体瑟瑟发抖,腿脚因惧怕而阵阵发软,可是心底却始终有一个念头在支撑着他,那狂妄的、可笑的、不可言说的念头,让他在这一刻忽然有了勇气,抬起头与古尔顿对视,“我们与南人打仗的目的是为了得到更多的钱财粮食,是为了让族人不必饿肚子,不必为了寻找草地和水源而离开故土,既然有办法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