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
江铭挂完号,哄江小水在走廊里排队,他出去接电话。
叫到江小水的号码时,一个中年妇女领着女儿插队到她前面,拖着女儿往前挤。
“我怎么生了你个不省心的,好好的学不上,一天到晚就是作,什么抑郁症,我看就是没事找事儿闲的。”
“我整天上班都要累死了,好吃好喝地供你上学,你不体谅我就算了,就会给我找麻烦。”
“又哭,一说你就哭,都是你奶奶给惯的,一句重话都说不得。”
“现在网上宣传的都是什么东西,什么青少年容易抑郁,他们不愁吃不愁穿有什么好抑郁的,大人才抑郁。”
江小水看向被她拽着的女孩,女孩齐耳短发,正低头擦眼泪。她背上趴着黑黢黢一雾气。
这东西叫晦气,由周围人的恶念而生。
最能吸食人的满足,憧憬,开心,爱慕等情绪。恶念越足,它就越强大。
这东西最是欺软怕硬,喜欢找那些没有攻击性,敏感多思,好欺负的老实人沾上。
随着这位妇女的念叨,江小水看到这股晦气又膨胀了一圈。
女孩扛着这团黑雾行走的更加艰难,她整个身子几乎被这股黑雾包裹。
她被拽进房间,路过江小水时,小声嗫嚅:“对不起。”
她在为她妈妈插队道歉。
江小水迈步跟了进去。
“你就是江小水?”医生从电脑屏幕上挪开视线,示意那女孩坐下。
女孩脸上挂着泪痕,妇女一把将她拽到椅子上:“医生,这是我闺女,明年就中招考试了,学校说她有抑郁症,非要让我带来看看,这不是瞎说么,我瞧着好好的。”
“麻烦您给开个没病的证明,我先把孩子送到学校去。”
医生看着女孩木讷的眼神,摇头:“这位妈妈,孩子的情况并不乐观,请你先出去等,我跟孩子聊聊。”
“我是她妈妈,有啥是我不能听的?我不出去。”
她吵闹的声音引起外面排队人的围观。
医生无奈:“请给孩子一点空间,单独跟孩子聊,我才能更加客观地对孩子的情况做出判断。”
“不就是想趁着大人不在,给孩子写严重点,好开药吗?说得那么好听。”
医生无奈,只能转向小女孩:“小水,今年上初三是吧?在哪所学校呀?”
提起学校,女孩的眼泪忽然决堤。
女孩妈妈道:“区一中,重点中学,学习不好,花钱进去的。”
“学校里有五个人欺负她。”说话的女孩裹着羽绒服,声音清脆,站在门口悄无声息,“她的腿上和胳膊上有伤,针孔大小,头顶有一块斑秃,胃里有玻璃碎片,铅笔屑,后背有烟疤。”
医生原本就有猜测,闻言连忙拉开女孩的衣袖,看到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
女孩躲闪不及,被妈妈拉开衣服,露出后背的疤痕。
女孩妈妈见到后背上用烟疤烫的“我是贱人”四个字,脚步趔趄了一下,一巴掌扇到她脸上:“你气死我吧!别人欺负你,你就不会还手?让人写这几个字,你要不要脸!”
女孩小声哭:“她们人多,我跑不掉。”
“人多你就不会告诉老师?”
“我告诉老师了,没用的,我总去找老师,老师不喜欢我,同学们也没人给我作证。”
“老师为什么不喜欢你?为什么没人给你作证?是不是你跟同学们关系处得不好?”
女孩妈妈怒不可遏,戳着她的脑门:“人家为什么欺负你,怎么不去找别人,你怎么不在自己身上找找问题!我生个猪都比你聪明!”
女孩身上的晦气更重了。
江小水有点犹豫。
晦气这东西不太顶饱,吃完还会让自己不开心。
可这女孩已经跟她说了“对不起”了。
因果已结。
医生道:“这位妈妈,孩子是受害者,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帮孩子解决问题。”
“解决什么问题?她自己就是问题!她现在就应该好好检讨,找找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做得不对!”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投进来。
女孩低着头,被妈妈戳着脑门骂。
她看着窗外,窗外枯树上挂着一片落叶,对面是住院部的大楼,白色外墙贫瘠寡淡。
晦气已将她的全身包裹,只露出一双脚。
她慢慢走过去,看着窗外。
“医生你看看,在家的时候就是这样,我跟她说点什么,她都心不在焉,装着看这个看那个。这样的性格能讨人喜欢?人家不欺负你才怪!”
女孩忽然扒着窗户探出身子。
“你干嘛!说你两句吓唬谁呢,你给我过来!”
医生惊恐:“丫头,别跳!”
“啊——!”
一阵清风拂过。
女孩只剩下一双脚挂在窗台上,医生和助手实习生两人一人抓着女孩的一只脚。
女孩晕了过去,冬日斜阳打在她的脸上,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层薄红,身上的晦气已经没了。
实习生惊呼:“我的天!这可是12楼!”
女孩的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