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和逸居终是落了定。
沈熙月白衣加身,面着素纱立于和逸居门前,瞧那陛下亲赐的匾额依旧如新,师父却含冤九泉。
她缓缓迈步,身边跟着的是萧阳嘉指派给她的女官,日后这和逸居的束脩都要交给他。
今日起她便要替师父守着这里,尽自己所能让穷苦女子自食其力。
见她来此,侍卫将朱红的大门缓缓打开,而身后那些关于叶浅夕的流言尽数散去,好似从未流传。
彼时的汝宁已进寒冬,雪满万户,飘幕人间,皑皑天地混成一色。
一戴铜色面具的男子,身着玄色蟒袍头戴玉冠,静立于城外的啸风中,百里险崖雪粒如沙轻扬。
他面具下的容色透着抹病中的苍白,却执着于此并未挪步,任凭风雪将他覆盖。
“无寻大人,王爷这是怎么了?”
说话之人是柳清婉之兄,柳光筠。
他将自己的大氅紧了紧遮住口鼻,与无寻躲在巨石后方,悄悄看着萧墨行。
看着王爷那伤心的模样,无寻有些心疼,自从得知叶小姐被赐死的消息后,王爷就像变了一个人。
分明是那样努力平息北狄叛乱,为的就是能与叶小姐以风息竹的身份归隐乡林,忘却俗世情仇,可如今…
京中密报叶小姐被投毒,功力尽失容颜被毁,萧阳嘉还为她用了刑,一杯毒酒就这样结束,可悲的是若能去见她一面也好。
连商羽也死了,这样大的打击是该冷静冷静,否则怕是会憋坏。
柳光筠并不知这档子事儿,见无寻半晌不言语,便使劲儿戳了戳无寻的肋骨,“说说啊,这是怎么了?”
无寻白了他一眼,起身离开,“自己去问。”
“哎~你去哪?”
“去找云老爷。”
云仲舟,是叶舟,无寻与萧墨行说服几次他都不肯改名,说什么云夫人在底下会寻不着他,无论如何都要用这个名。
那个老顽固说什么也不肯让自己的女儿嫁给王爷,否则二人也不会到如今的地步。
有些疯癫的老头实在让无寻无奈,还好有王爷的嬷嬷能降得住他。
见他就这么丢下王爷自己走了,柳光筠也猫起身子紧追不舍,“你等等我。”
“你跟着我甚?”
“熬药啊,一大家子都病倒了可不得我照顾着?”
听闻叶浅夕的消息,云仲舟也病了一场。
连柳清婉也熬起了药罐子,连同刚刚失去妹妹的姜昭云也心情不佳,加之这汝宁天寒多不适应,也是风寒才愈。
如今连王爷也有些要病的趋势,真是让人不省心。
柳光筠快步追上了他,搂起他的肩头,又问:“话说北狄这几日怎么了,叶里那厮突然消失了?”
打的正在势头上,北狄休战不说,退兵千里,虽说是凌霄军英勇神武屡屡将其溃败,但他们一向骁勇,绝不屈服,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无寻烦躁地拨开他,不悦道:“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不问问王爷?他怎么还有时间生病?顾言知都已经做了大将军,咱们何时回京?”
柳家的仇顾言知是罪魁祸首,这笔账他一直等着找他算。
“不知道,未得陛下诏令擅自回京,你当我们王爷有几颗脑袋?”
“可我记得他好像一直在上京。”
无寻恼了,“柳光筠,怎么病的不是你呢?”
话痨一个,怎么就天天缠上他,他迅速跨马而行,逃往王府。
北定王府,风沙蚕食老旧的庭院一派冷清。
柳清婉已不知第几次来探望云仲舟,汝宁偏寒炭火极其珍贵,但众人还是不忘将此屋烧得暖和些。
尤其是柳清婉,叶浅夕对她与姜昭云之恩情此生无以为报,所以她恳求拜云仲舟为义父代替其孝顺终老。
早年丧妻,中又丧女,让榻边垂坐的老者,鬓边华发丛生,长绺风胡须也白了几根。
望着柳清婉端着的汤药,云仲舟摆了摆手。
“云老爷。”
无寻一进门便瞧见柳小姐一脸愁容。
“无寻,你来了,清婉你先去歇息吧,我有些事要与无寻说。”
云仲舟好似瞧见救星,柳清婉与自己的女儿一般,让他瞧着实在闹心,却又不好博了她的好意。
柳清婉不知所谓地应下,无奈地端着汤药离去。
猜到无寻的来意,他道:“他还在那站着吗?”
“是,属下很是心急,王爷如此会伤了身。”
“伤身也好过伤心,他体格子健壮,死不了就是。”
老头子将军素来难听,倒也是实理,能有人为他女儿伤心至此是该欣慰些,可无寻怎么品都觉得有些不对。
“无寻,你去上京打探陛下此举究竟是为何,旁人我信不过,还有替我找找蒲月那丫头。”
若不是他久经沙场病痛缠身,哪怕是天寒地冻也要亲自去上京问一问元靖帝那老头。
无寻为难道:“可是王爷…”
“那小子我来说,眼下北狄退兵,大雪封山这一停战,只怕要到明年春时,不必担心他的安危,我来照顾着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