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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青橘酸涩(1 / 3)

刘恂纳妾之后,阖府上下越发对府前的血案讳莫如深,没有一个人愿意对刘羡提及。哪怕是刘羡缠着去追问母亲,张希妙也只是黯淡的笑笑,揉揉他的头发说:“你还太小,等你再大一些,我就说给你听。”

这个回答是孩童最讨厌的回答,但也是无法反驳的回答。正因为幼小,所以才渴望成长,可越是渴望,才越会发现成长的漫长。不过刘羡好歹得到了一个约定,所以没有具体的时期,但也有了解开疑惑的曙光。这使得他可以暂且放下疑虑,尝试回到童年中。

但府中的气氛到底回不到从前。

安乐公纳了两房妾室后,脾气变得愈发古怪,喜怒无常。首先是打断来福的腿后,他终于不再掩饰自己对他人的冷漠,无论对待谁,刘恂都会眯起他那双狭长的眼睛,如同毒蛇一样审视着对方,令人不寒而栗。

而一旦有人露了破绽,他更会露出等待已久般的微笑,直接用行动给出惩罚。

府中的马夫朱浮,有一日他没买到最好的麦豆,就用干草替代,结果导致刘恂最喜爱的青毛驹少食了两顿,削瘦了些。刘恂看出不对,又得知缘由后,就指着青毛驹不吃的干草,对朱浮笑道:“买都买了,何必浪费呢?干脆你给吃了吧。”

于是次日,朱浮呕出了草屑、胃液和鲜血。

又有天晚上,侍女阿春将沐浴的水烧热了些,刘恂用手指在水里探了一探,摇了摇头。他一言不发地提起一旁烧开的水壶,对准阿春的头顶浇了上去。当夜,阿春的哀嚎仿佛厉鬼,彻夜不休,许多人都难以成眠。从此阿春就用灰布遮住面孔,再不敢以素颜见人。

除了以上这些事外,一般残暴的事情,诸如鞭刑、棍打等等,刘恂还干了很多。

但最值得一提的,还是他去人市上买了三个白肤蓝眼的胡女回来。

起初,众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毕竟今年来北方少雨,并州穷困,许多小胡都到司隶或冀州来讨生活,卖身为奴的实不在少数。

但当众人与这些胡女交流时,才发现她们支支吾吾,不会说话,只能指手画脚地比划。实在表达不清,下意识地张开口来,里面竟是黑魆魆的一片!

安乐公为了图个清净,竟把她们的舌头都给割了!

等这些事迹传出去后,立刻就成为洛阳的谈资,人们都说:哪怕在南北的权贵都加起来,安乐公的残暴恐怕也排得上前列了。到后来,刘恂的言行传到蜀中,梁、益二州的文士旧臣们也都上表朝廷,说请求废除安乐公的爵位。

还是散骑常侍文立出面道:“此事未殃及百姓,只是他败坏自己家业罢了。”这才止住这股风潮,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而对还没满六岁的刘羡来说,家中的变化无疑是天翻地覆的。他不仅很少再看见仆人的笑脸,就连母亲、伯父的笑脸也很少再见到,整个安乐公府笼罩在一股积郁的气氛中,以至于让刘羡觉得这就是座监牢,就连大声说话也像是一种罪过。

刘羡也尝试过阻止父亲,但那一日后,无论是争吵还是哭闹,刘恂都无动于衷,依旧我行我素。这并不奇怪,说到底刘羡只是孩子,连张希妙、刘瑶等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他就更无法做到了,他现在还没有力量,不能够把在深渊中的人一一拽起。

好在刘恂的习性变化不大,他虽说残暴冷漠,但无甚所欲,无甚所图,依然深居简出。仆人熟悉一段时间后,只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压抑归压抑,生活还是足以应付过去的。

可刘羡受不了这种气氛,也就是从此时开始,他逐渐开始频频外出。

生活在洛阳,永远不会缺少玩乐的地方。

只要沿着安乐公府门出第一个巷子,往南走过两个街口,就能看到几条如今世界上最热闹、宽敞的街道。诸如东阳大街、南市大街、桃花桥街等街道两侧都满是彩棚露屋,里面铺陈着纶巾、绣帽、衣衫、裙袄、领抹、花朵、珠翠、蜀锦、金饰,以及鞍鞯刀剑、书籍古董、时果腌腊、鲜鲊熟肴、琴瑟琵琶、奴隶舞姬等各种档次的消费商品,达到有美皆备、无丽不臻的程度,吸引了京师成千上万的顾客,每天都挤得水泄不通,导致洛阳的市集一扩再扩,如今城外市集占地的面积,据说已经足以再建五座洛阳城,这种繁华程度,据说是大汉鼎盛时期也比不上的。

但对于出身高门的刘羡来说,洛阳最令他欢喜的并非琳琅满目的商品,而是全国首屈一指的精神娱乐。

虽然西疆叛乱,导致来京的胡商有所减少,市面上已看不到跳舞的胡姬,但来到京中卖艺献技者仍然蔚为可观:有的跳舞斗剑,有的百耍杂技,有的卖唱,有的相扑,有的斗鸡犬,有的弄虫蚁,等等。他们一个个来自三江五岳,入京其实都是来讨好权贵,希望用这些一技之长来实现飞跃。毕竟如今西晋权贵中颇有养士之风,效仿孟尝君养一些鸡鸣狗盗之辈的贵人也不在少数。

刘羡此前最爱看的就是万岁亭的舞剑:两名女舞者手持一把三尺长剑,剑光明亮皎洁,时而指向天空,又时而指向人群,身姿娴熟仿佛飞燕一般轻盈,加上舞者长袖飘飘,动则如行云流水,静则如绿竹青松,更显潇洒风流,让刘羡心向往之。

不过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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